金光瑶走过来,恭声道:“大哥。”
聂明玦道:“那个人是谁?”
踌躇片刻,金光瑶小心翼翼地答道:“薛洋。”
聂明玦皱眉:“夔州薛洋?”
金光瑶点了点头。薛洋年少时便臭名昭著,魏无羡明显感觉到,聂明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道:“你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做什么?”
金光瑶道:“兰陵金氏招揽了他。”
他不敢过多辩解,借口接待来客,忙不迭逃到另一边去了。聂明玦摇了摇头,转过身。这一转身,魏无羡登时眼前一亮,只觉如霜雪天降、月华满堂。蓝曦臣和蓝忘机并肩而行,走了上来。
蓝氏双璧站在一起,一佩箫,一负琴;一温雅,一冷清。却是一般的容貌昳丽,风采翩然。果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难怪引得旁人屡屡瞩目,惊叹不止。
这时候的蓝忘机,轮廓还略带青涩之气,但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魏无羡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他的脸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了。不管他听不听得到,魏无羡自顾自开心地嚷道:“蓝湛!我想死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个声音道:“聂宗主,蓝宗主。”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魏无羡心中一跳。聂明玦又转身望去,江澄一身紫衣,扶剑而来。
而江澄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正是魏无羡自己。
他看到自己,一身黑衣,负手而立,腰间插着一只漆黑的笛子,垂着鲜红的穗子。没有佩剑,与江澄并排站着,向这边点头致意,姿态略显傲慢,一副很是高深莫测、睥睨众生的模样。魏无羡见了年轻时的自己的这派架势,一阵牙根发酸,觉得真是装模作样,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他一顿才好。
蓝忘机也看到了站在江澄身边的魏无羡,眉尖抽了抽,浅色的眼眸不久便转了回来,平视前方,仍是一副很端庄的模样。江澄和聂明玦板着脸相视点头,都没什么多余话要讲,草草招呼过后,便各自分开。魏无羡看到,那个黑衣的自己,左睨右瞥,瞥到了这边的蓝忘机,似乎正要开口,江澄已走了过去,站到他身边。两人低头,满面严肃地各说了一句话,魏无羡哈哈笑出声来,与江澄并肩而行,向另一边走去。四周行人也自动为他们让出一大片空地。
魏无羡仔细想了想,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原本他是想不起来,但是从聂明玦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他们的口型,这才想了起来。当时,他说的是:“江澄,赤锋尊比你高好多,哈哈。”
江澄说的则是:“滚。你想死。”
聂明玦的目光转了回来,道:“魏婴为何不佩剑?”
佩剑便如。蓝忘机淡声道:“估计是忘了。”
聂明玦挑眉道:“这也能忘?”
蓝忘机道:“不稀奇。”
魏无羡心道:“好啊,背后说我坏话,被我抓住了。”
蓝曦臣笑道:“这位魏公子说过,繁文缛节他通通不想理会,别说是不佩剑了,就算是不穿衣服,旁人又能奈他何?真是年轻啊。”
听着自己当年的狂言妄语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那滋味真是难以形容,魏无羡觉得有些丢脸,又无可奈何。这时,只听蓝忘机在一旁低低地道:“轻狂。”
他说的很轻,仿佛是只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这两个字敲在魏无羡耳朵里,敲得他心跳也莫名漏了两拍。
蓝曦臣看了看他,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蓝忘机微微不解,正色道:“兄长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
蓝曦臣道:“你怎么还不过去同他讲话?他们要走远了。”
魏无羡很是奇怪:“泽芜君说这个干什么?难道这个时候蓝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还没看清蓝忘机是如何反应的,突然,须弥座的另外一端传来一阵嘈杂。魏无羡听到自己的怒喝从那边传来:“金子轩!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可都别忘了,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魏无羡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一次!
那头,金子轩也怒道:“我在问江宗主,又没问你!我问的人也是江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无羡道:“说得好!我师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是谁眼睛长脑门顶上去了?”
金子轩道:“江宗主——这是我家的花宴,这是你们家的人!你还管不管了!”
蓝曦臣道:“怎么又吵起来了?”
蓝忘机的目光投向那边,脚步却黏在地上,过了一阵,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迈开步子,正要走过去,江澄的声音传了过来:“魏无羡你闭嘴吧。金公子,不好意思。家姐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这件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说。”
魏无羡冷笑道:“下次?没有下次!好不好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他谁啊他?”
他说完便转身走开,江澄喝道:“回来!你要去哪里?”
魏无羡摆手道:“哪里都好!别让我看到他那张脸就成。本来我就不想来,这里你自己应付吧。”
江澄被他甩在身后,脸上逐渐阴云密布。金光瑶原本就在场中忙里忙外,见人就笑,有事就做,见这边出了乱子,又冒了出来,道:“魏公子,留步啊!”
魏无羡负着手,走得飞快。他脸色沉沉,谁都没注意。蓝忘机朝他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金光瑶追不上魏无羡,跌足道:“唉,人走了,江宗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澄敛了面上阴云,道:“不必理他。他在家里野惯了,这样不懂规矩。”遂与金子轩交谈起来。
看着这两人,魏无羡心中长叹一声,好在聂明玦对这边情况并不感兴趣,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看不到他们了。
清河聂氏仙府,不净世。
聂明玦正坐在席子上,蓝曦臣面前横着一把瑶琴。抚弦按琴,一曲毕,金光瑶笑道:“好了,听过二哥的琴了,我回去就把我那把砸了。”
蓝曦臣道:“三弟的琴在姑苏以外,也是非常好的了。可是你母亲所教?”
金光瑶道:“不。我自己看着学的。她从不教我这些,只教我读书写字,买一些很贵的剑谱和心法给我练。”
蓝曦臣讶然:“剑谱心法?”
金光瑶道:“二哥你没见过吧?民间卖的那种小册子,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像,再写一堆故弄玄虚的文字。”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金光瑶也跟着摇了摇头:“都是骗人的,专门骗我母亲这种妇人和无知稚子,练了不会有害处,但也不会有分毫益处就是了。”
他感慨道:“但我母亲哪懂得这些,看到了不管多贵都买,说将来哪天回去见父亲了,一定要一身本领地去见他,不能落在别人后面。钱都花在这个上面了。”
蓝曦臣在琴弦上拨了两下,道:“只看便能学到这个地步,你很有天分。若得名师指点,当一日千里。”
金光瑶笑道:“名师就在我眼前,可不敢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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