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了过去。
靳雨青含服下一粒药,又苦又酸的味道缓缓地释放在口腔中,将他躁动不安的情绪冷却下来。缓释冷却片能够缓解植人焦躁绷紧的异常情绪,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药剂挽救,从极度亢奋的状态下渐渐松懈恢复。他张了张嘴,一回头看见周蔚面露担忧的面容,刚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成一条线。
见他还要再吃药,周蔚一把夺回了药瓶,斥他:“这是精神药物,不是糖!”
“……”
“告诉我,怎么了?”周蔚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冲,慢慢放低了声音,“雨青?”
靳雨青沉默了半晌做足准备,才反身爬上|床去,曳住周蔚的脖颈,将自己的双唇送至他嘴边胡乱蹭吻着,空出的一只手错乱地去解男人的衣扣。与放浪的动作相反,他眉峰拧紧,好像正在思考一个深邃的问题,而这问题可以是天文地理,却偏偏无关乎动情和爱意。
周蔚终于止住他的双手:“你怎么回事?”
“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应该对你这么做。”靳雨青趴在他身前,道,“我们都会因此而高兴,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爱人……是这么说的吧。”
周蔚抬高了点声音:“那你现在高兴吗!”
“我……”
男人用手指摩挲过他挤出皱纹来的眉心,一点点推平了,本以为是抒发关怀的举措,反而令靳雨青更加纠结。周蔚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好,便退开一段距离不再碰他,“好了雨青,你不需要做你不喜欢的事,我也没有强迫你什么。昨夜发现你昏在车里,我只是把你带回来了,仅此而已。”
“可我以前……”
“不用想以前。”周蔚打断他的话,躬身下了床,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衣裤丢给靳雨青,微笑道,“放松一些,洗个澡吧,过会送你回中央宫。”
靳雨青默默接过了衣服。
周蔚面带笑容地目送他走进浴室,门一关,他忽然变了脸色。翻出通讯手环里的号码,找到一个在黑市行医的植医大夫,手指飞快地敲打着短讯:“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个人,他……”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周蔚的砰砰的心跳声,没多会儿,回信抵达了周蔚的手环。
他赶紧点开去看,气息不禁一滞。
“你说的那个人,是顾允清吧?”又几秒,第二条短讯也抵达了:“如果真的是他,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放弃吧!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第104章 枪与玫瑰5
第104章
直到靳雨青洗完澡,周蔚还沉浸在通讯手环幽蓝色的屏光中,房间里的仿生窗帘随着室外阳光的强度而自动变化,朦朦胧胧光影的笼罩着男人的脊背。
他微躬着身,脸埋在宽大的手掌里,腕上的通讯手环一闪一闪。
靳雨青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休闲衫套在身上,款式和尺码都十分符合他的喜好,裤腰更是连阔一分窄一分都没有,好似周蔚早就丈量过他的身材而刻意准备的。他不禁想起还在医疗区冷冻仪里休养的时候,那些来去匆匆的记录着数据的“研究员”,忽然之间就找到了幕后遣派他们的主子。
“谢谢你,”靳雨青说道,“这时候我该怎么做?”
周蔚缓慢地换了一口气,仿佛无形间吞|吐着一支香烟的浓雾,他站起来向靳雨青伸出手去。那之前几个世界里无尾熊般喜欢挂在自己身上、笑嘻嘻的生灵活现的爱人,此刻却下意识闪开了半步,陌生得令人心寒。
男人的手最终落在靳雨青的肩膀,挑起一缕湿发捻了几捻,眼中的痴迷已然不仅是单纯美好的憧憬,更多了几分顽固的偏执。房间里静得可怕,浴室中自动烘干仪发出呜呜的机械声,周蔚一手揽过他,礼貌性地并不出格地抱了抱他,若有若无的嗓音飘荡在靳雨青的耳侧。
“不过是重头再来而已。”他说,好似下定了一个重要的决心。
周蔚开车将他送回中央宫,路上避开了大部分路控摄像头。顾允清此人一直在军校中做好好学生,哪怕即位以后也是常年深居简出,别说没什么新闻可炒,就算有,凭他手里攥着的人脉,也能压得滴水不漏。
他要避的另有其人,是一个他暂时还不想与之对立的人物。
因为靳雨青在银海会馆里呼吸了过量含有曼陀罗花汁的芳香剂的缘故,迷幻效果使他丧失了方向感,直把霍斐的悬浮车开到了d区。刚上了周蔚的车,靳雨青就收到了霍斐连环炮弹似的夺命短讯,好容易打发了对方,在过于平稳的路途中感到疲累,也因为一夜噩梦的骚扰,没多会儿脑袋便靠着车窗打起了盹。
周蔚从背后探出两根藤触,勾起后座的西装外套,盖在靳雨青的身上。圆润的触须头部立在男人血色浅淡的嘴唇面前,若非早就知晓他是个白玫瑰种的□□,仅凭靳雨青这苍白的脸色,简直和一个重度贫血病人没什么差别。触须表面分泌出一层薄薄的滑液,它贴在那张微翕的唇畔轻轻抚动,暧|昧的揉搓如活动一根手指,给他的唇肉染上一层水光。
末梢的触感被周蔚刻意的放大,他通过后视镜的反光窥视着浅眠补觉中的男人——抿绷的唇线、颤动的银睫,随着呼吸起伏的胸骨。他操控着藤蔓一一触去,若即若离地也不至于吵醒了对方,明知此举相当猥|琐,但就是克制不了想要触碰他的欲|望——尤其是在得知他患有缺陷,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体会欣快爱意的时候。
在不想惊扰靳雨青、以至于将他推得更远的忧虑中,周蔚只能通过这样自欺欺人的接触来宽慰自己,偷得一两个可以回味的吻。
他把靳雨青送回中央宫,掉头去了f区的黑市。
最为混乱而肮脏的街区是上层贵族种们无暇管及的死角,亦是他们卸掉那层正人君子的伪装后,所能尽情放肆纵欲的销金窟。
周蔚的悬浮车停在毗邻黑市的街道边。从车上下来的颀长俊美的男人迅速吸引了许多凑热闹的贫民植人,更甚者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观赏种上前来大胆地去挽他的胳膊,暗示他可以*一|夜,也可以付足钱成为只侍奉他一人的肥料。
只可惜周蔚早就有了要驯服的目标,并不需要任何肥料。只是那人分明与他纠|缠了好几辈子,情深意切时恨不能缠死在一张床上,如今一朝穿越就变脸不认人了。
偏生对方还无辜得很,让他想发泄都舍不得。
周蔚扯开钩挂在胳膊上的观赏种,径直越过一条乌黑小巷,穿过贴满了有色荧光广告的墙面,望见一扇装饰与这破旧胡同格格不入的哑光金属门。门把手似头奇异尖獠猛兽叼着一条弯蜷成环的细蛇,而门面上激光篆着一朵倒垂的曼陀罗花。还未进门,里面靡靡香料的味道好像齐窣窣出来觅食的游蛇,绕上男人的鼻息。
他颇有些嫌恶地推门而入,撩起层层叠叠的珠幔纱帐,才在深处寻到一个横倚在古方榻上的美人。
见到来人也不急,慢悠悠地捻起面前红漆木盒里的鸦青色膏,团成指头大小的圆球填进金杆烟袋中,哒、哒地在榻沿磕了几下。他微敞着胸口的衣襟,不经意露出缠在心脏处的黑色印迹——大朵的曼陀罗纹。
“司雪衣。”周蔚叫他一声,生怕他一口毒雾吞下又逍遥着昏睡过去。
司雪衣从飘飘欲仙的云端被扯拽下来,回归凡尘,不善修理的墨发水藻一般铺了满肩满背,无端奢艳,好似被时光遗留在过去的贵公子。他抬起眼睛,嗔怪地瞪了周蔚片刻,道:“叫什么,我又不会死。”
周蔚说:“你早晚把自己毒死。”
“你见过有人中自己的毒而死的吗?”司雪衣笑起来,“这对你们是剧毒的曼陀罗,对我来说……不过是寥以排遣的玩物罢了。”他坐直身子,赤|裸双踝套着一对华美脚环,脖子上也拴着一圈钨金颈锁,磨得光滑可鉴,让人不禁猜测他成为地下植医之前曾有过什么绮艳的经历。
“你来做什么,打听你那个翻脸无情的小情|人?”
周蔚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电子□□,拇指印在卡片的指纹识别处,直到通讯手环传来解锁成功的提示,他抬手将卡丢进了司雪衣的怀里:“老规矩,这些都是你的。”
“好呀!”司雪衣将卡举起来看了看,心满意足地收起来,“还是钱可爱,永远不会对你撒谎,更不会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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