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之一怔,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罢了,先生今日要讲什么?”
姬文成又盯着萧言之看了看,而后才慢悠悠地收起竹简,从书案下面又掏出叠成方块的宣纸,放到桌上慢慢展开来。
“今日不讲学,老夫也给殿下讲了不少东西了,今日想要考一考殿下,看殿下学懂了多少。”
这话姬文成说得云淡风轻,萧言之听后却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考……考一考?”他可没听说要考试啊!
“怎么?”见萧言之受到惊吓了似的,姬文成也愣了愣,“老夫没与殿下说过吗?”
萧言之猛摇头。
姬文成斜着眼睛想了想,而后悠然说道:“那大概是老夫忘了知会殿下吧,原本应该在仲秋节前通知殿下,也好让殿下得了空复习一下。不过那不重要,殿下请开始作答吧。”
说着,姬文成还将笔墨一并送到萧言之面前。
萧言之捏着被姬文成硬塞过来的毛笔,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宣纸上工工整整写着的一行小字,大脑一片空白。
那字他都认得,可连在一起之后怎么就变得不认识了呢?
“先生,这……”萧言之可怜兮兮地看向姬文成。
“恩?”姬文成也看着萧言之,“殿下是有哪里不懂吗?”
萧言之张了张嘴,却没好意思说他哪里都不懂。
再看看那一张雪白雪白的宣纸,萧言之简直欲哭无泪。
当年考试时好歹还有选择题可以拼拼运气,可这满纸只有一道问答题,他该怎么答?
咬咬牙,萧言之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放下了笔。
“先生,学生愚钝,想不出该如何作答。”
“想不出?”姬文成一脸惊讶地看着萧言之,而后又看了看宣纸上他自己亲手写下的题目,“殿下您……再想想?”
萧言之笑着摇了摇头,道:“学生实在是想不出。”
姬文成这可犯了难了。
这测验其实是陛下安排的,之前他带着大殿下译制的竹简去面见陛下时,陛下就说想要了解一下大殿下的学习进度,要他时不时地安排一次测验,而后呈交陛下。
考虑到大殿下的特殊情况,这考题他还特地选了简单的,可若大殿下连这都答不出,他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姬文成琢磨半晌,突然将宣纸上写着字的那一截给撕了下去,团成一团随手丢到一边,正色道:“那么,请殿下以夏为题,赋诗一首,七言绝句即可……五言绝句亦可。”
减少一些字数,殿下总该写得出了吧?
萧言之一听这话就笑了,苦笑。
七言、五言他哪个都不会啊,姬文成只给他减少字数有什么用?要么抄袭一首?还是算了,别这之后姬文成再将他写的东西呈交皇帝,皇帝再误以为他还有作诗的天赋,那他可就惨了。这一年到头的宴会那么多,他就是背全了三百首都未必够用,更不用说他背一首都要想半天,还是不自找麻烦了。
“先生恕罪,学生并无作诗的天赋。”
“那、那殿下您会什么?”姬文成突然抓起方才被他丢开的竹简,“难道殿下只会译外族语?”
萧言之满心无奈。
他的汉话也说得挺好的,只是那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他看得懂,却参不透,姬文成提的问题更是深奥,他实在是没有那个造诣。而那些外文古语他也只是连蒙带猜地能看懂罢了。
到底还是怪他手贱啊……
而姬文成却将萧言之的这个笑容当做了默认,目瞪口呆地盯着萧言之看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殿下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且少有人能达到殿下如今这样的成就。”
本族文化不清楚,外族文化可懂不少,这位殿下真的是在江南长大的?他没去西域住过?不是生在大食国的?没有亲戚是突厥人或者回纥人吗?是不是有朋友来自新罗?年纪轻轻就能看得懂这么多外文,也真的是厉害!
萧言之只笑不语。
还是让姬文成自己猜想去吧。
姬文成又看了看萧言之,突然拿过萧言之面前的毛笔,飞快地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小字,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只给殿下出几个简单的题目,只要殿下记下了老夫说过的话,就一定答得出。”
萧言之扶额。
他压根儿就没认真听过姬文成的讲学内容,能记下什么?
写好了题目的姬文成一抬头就瞧见萧言之扶额叹息的模样,姬文成一怔,登时就明白过来了。
把笔一摔,姬文成横眉怒目地看着萧言之,愤然道:“枉老夫一直以为殿下是忠厚老实之人,结果殿下竟只是在戏耍老夫!殿下从没听过老夫讲学,还来弘文馆做什么?!”
做学问的人,多半都不喜欢别人轻慢学问,姬文成原本就是个顽固的文人,对这样的事情就更为在意了。
萧言之惊得一哆嗦,刚忙把笔捡起来,谄笑道:“先生息怒,是学生愚钝,无法理解先生所讲,学生……”
“老夫不听!”姬文成打断萧言之的话,而后一改往日慢条斯理的模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边跑,“老夫这就去与陛下说,老夫教不了殿下!”
“诶?”萧言之傻眼。
这怎么还要闹到皇帝面前去了?他不就是考试答不出题嘛!
萧言之赶忙起身追了出去:“姬先生!姬先生您等等我啊!”
一直守在门口的何晏和连胜被这情景吓了一跳,但见萧言之追在姬文成后头,便也都跟着追了上去。
看着姬文成在前面跑得一步三晃,萧言之心肝直颤,生怕姬文成跑不利索再摔出个好歹来。
“何晏,追上去保护好姬先生!”
一个天天在弘文馆里坐着的老头怎么跑得那么快?只不过让他先跑了个十几步,怎么还追不上了?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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