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婷婷呵呵干笑两声,诚恳道:“姐,这没什么关系,我也第一次炒股票,经济学和这个没什么关系。”再说咱们中国这还是第一次开始搞资本游戏,很多东西和她以前在国外学的不一样,尤其是现在股市的那新旧十几支股票,简直叫她相当无语。
她之前了解了下90年刚成立上海证券交易所时的情况,才真是叫她哭笑不得,竟然是赶鸭子上架弄了几个中小企业去上市,都没有大企业大公司,完全就是一穷二白地在搞股市。
如今两年一过,也不过才十五支股票,同样没有什么大企业,更加别谈那些国家扶植的国有企业。在她的认识里,股票是融资的一种形式,资本市场发展的必备要素之一,但显然现在的上海股市带着严重的“游戏”意识。
所有人蜂拥过来的人没人明白股市是什么,也没人看得懂那弯弯曲曲朝上朝下的线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股票要涨要涨,涨上去了就能赚钱。
韩婷婷心里叹气,因为有一定的知识层面所有觉得这样并不好,但她也能理解如今想要发展的迫切心情,郁闷了一下子也就不乱想了,反正国家要搞什么怎么搞她插不上手闲着操心也是白瞎工夫,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第二天,韩婷婷余秋带着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去了交易所,那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早上开门之后,一大波人拥进去,余秋排队去买股票,韩婷婷带着两个孩子去昨天的窗口给郑海洋买的那十本认购证对号码。
那十本认购证被韩一捏在手里,韩婷婷抱着他,让他自己亲手把认购证递到窗口,郑海洋在下面捏一把汗,祈祷着十本中五本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那就真的是撞大运了。
结果一对号码,竟然中了六本!六本能买股票四本认购证没用,简直把郑海洋和韩婷婷乐疯了,郑海洋抱着孩子连亲了好几口,道:“就晓得你特别旺!!中了六本。”
韩一自己也很开心,以为是中了钱,不懂认购证的作用。
余秋还在排队,韩婷婷在旁边乐呵呵地和她说中了六本的时候,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早知道昨天不对号了,今天也让一一来对了,亏死了。咱们四十本才中了六本,他十本就中了六本,唉唉唉,悔死我了。”
余秋和韩婷婷买了小飞乐、凤凰,和最近一直在朝下跌的延中,郑海洋啥也不懂,脑海里一直飘着那句“买跌不买涨”,于是脑子一抽把所有钱都投进了“延中”,五千块明显不够,又问韩婷婷借了点钱买了可怜巴巴的一手100股总共两万八的股票。
反正韩婷婷也买了,就当是自己投的钱,亏了算她的,赚了就给两个小的,她出国这么几年花她哥的钱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如今也不在意这一万两万。
能在如今交易所里买卖股票几乎都可以算是这个年代的有钱人,买卖都是上千上万,还有些手里捏着几十万几百万人民币,根本是外面那些一个月赚着几百块的普通小老百姓没有办法比拟的。
钱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嫌少不嫌多的好东西。
这个天交易所的人不少,还有很多人在证券公司的营业点里买卖交割股票,申银、万通几个有资历的证券公司甚至在营业点旁边的一些饭店酒店开了“大户室”,让那些特别有钱的大老板能够享受到特别的待遇,在“大户室”喝喝茶,有专门的电话和专门的营业员服务,买卖都有优先权,至于散户就随意挤在大厅里买卖交割。
余秋带了二十万出来,韩婷婷带了多少钱没人知道,但郑海洋猜测韩治军可能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帮着炒股票,可能还不止二十万。
交易所之前是没有大户室的,四月底也开了大户室,要交一笔钱才能进,很多散户舍不得那几千块,但余秋韩婷婷舍得,尤其他们还带着两个孩子,挤在大厅里实在不方便,便交钱进了大户室。
大户室里一排排桌椅用隔板分割成一个个小区域,余秋和韩婷婷挨着坐,两个小的就坐在旁边,桌上有电视还有电话,还提供免费的茶水,空调都装的好好的,等天热了还能吹空调。
那几天大人孩子就呆在大户室里面看着电视屏幕,周围来来去去也进了不少有钱人,她们这一拨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尤为显眼。
男人多女人少,共通点就是全部都有钱。
郑海洋在大户室里第一次切身处在90年代有钱人的世界里,每天一大早就有一拨人过来,男人会在窗口抽烟,打电话给专线交割,也会用桌上的电话和朋友亲人脚力股市的情况。
郑海洋和韩一两个小孩子在大户室里跑来跑去也没人管,尤其两孩子还长得好看,身上的衣服鞋子也全是商场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偶尔还有人给他们拿糖果吃,郑海洋就偷偷看看他盯的那支股票,看看那人桌上放着的交割单,几乎都是三四万朝上,二十万三十万也很正常,倒是没见过谁会一口气买上百万的。
余秋每天早上过来都要开电视打电话,闹得她十分心烦,她和韩婷婷道:“来的时候还以为买了就能赚钱,现在一会儿跌一会儿涨简直把我烦死了。”
韩婷婷倒是十分淡定,他买的“延中”一路涨一路跌,最后跌到快230了,其他股票有涨有跌、外面散户每天都有人哭天抢地,尤其是延中这支股票,买的早一百多入的人如今两百三也还算赚,只是赚的不多,一个个都在后悔当初没卖掉,后面两百多买的人天天在外面骂娘,眼看着越亏越多,卖掉就是亏一笔钱,不卖掉就是眼看着一股的价格越来越低。
余秋一开始是跟着韩婷婷买的,结果韩婷婷只买不卖,可把她给急死了,最后她卖掉了那支一直在跌的延中,小松了一口气。
余秋对韩婷婷道:“你自己不卖,把洋洋的‘延中’卖了吧,要不然可得亏光了。”
韩婷婷特别淡定的喝着茶,淡淡道:“不卖。”
郑海洋这时候也急啊,他还和韩一承诺多存点娶媳妇的钱呢,现在好了,眼看着一路跌,简直要把内裤当掉了,韩一什么也不懂,就跟着郑海洋,捏着那张股票账户本,他只知道娶媳妇儿的钱全部都在那个小本本里,绝对不能丢。
五月,延中跌破200,外面散户是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但大户室里一片嚎叫,有个北方的大老爷们摔了电话和玻璃杯,赔了两万多;一堆人在大户室里打电话要求专线员交割他们手里的延中股,韩婷婷继续稳稳坐着八风不动。
郑海洋心里已经哭成大海了,面上发白,对捏着小本子的韩一道:“一一啊,哥哥要破产了。”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要笑死了,他们都知道这俩孩子还有三千块在股市里,韩一皱着眉头,不懂“破产”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郑海洋就解释道:“就是给你娶媳妇儿的钱要没了。”
韩一小脸瞬间就落了下来,哭丧道:“哥哥,那怎么办?”
郑海洋痛心疾首,“我们把姑姑卖了吧。”
韩一:“把姑姑卖了就有钱了么?”
郑海洋点点头,韩一立刻点头道:“嗯!好的!”
韩婷婷一巴掌拍郑海洋脑后:“乱说什么,你姑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小朋友,眼光要长远知不知道?不能只看眼前利益,要着眼未来。”
郑海洋心里滴血,想我不看眼前利益,我就看我兜里的钱。
“延中”股让当时的上海股市一度陷入恐慌,这支曾经大涨的股票如今跌破了两百,让当初想靠着这支股票发大财的人都被套了进去,人心一慌,越跌越多。
韩婷婷依旧很淡定,每天对着电视机喝茶,郑海洋心里盘算想着她为什么这么淡定?难道真的不怕?不,他想,只要是赔了钱都会恐慌,除非她从一开始就希望这支股票跌下去,但有这种可能么?
郑海洋越想越不对,总觉得韩婷婷沉着地太过了,似乎一点都不怕股票跌下去。
郑海洋终于忍不住了,问她:“姑姑,你不怕赔钱么?已经跌了好多。”
韩婷婷笑笑,拍拍他的小脸,道:“放心吧,咱们肯定会赚钱的,你不还得帮韩一存娶媳妇的钱,姑姑这次帮你们一把,多存一点。”
郑海洋:“可是跌了?”
韩婷婷笑笑:“就是要他跌下去。”
五月中旬,大户室里的空调已经开了,人心浮躁,延中在很多人眼里显然已经救不回来了;郑海洋给韩一买了水果吃,正喂着,一抬眼,竟然看到了进门的林宴。
林宴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表情比衣服的颜色还酷,走近之后看了看郑海洋又看了看韩一,几不可见的一挑眉,道:“好像瘦了点。”
韩一过了小半年已经有些不认识林宴了,悄悄问郑海洋:“哥哥,他是谁啊?”
林宴摸了他脑袋一把,故意道:“我是你存钱将来要娶的媳妇儿,你不记得我了么。”
凸(゜皿゜メ)靠! 郑海洋拍开林宴的手,站起来翻了个白眼道:“行了你,这么逗孩子有意思么?你来干嘛?你爸来炒股了?”
林宴越过他,朝韩婷婷点了点头,口袋里掏出一本股票账户,递给韩婷婷道:“我爸去海南了,暂时回不来,钱都在里面了。”
韩婷婷这次笑了,露出一个这么长时间以来格外明艳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接着站起来,朝大户室里的营业员挥了挥手,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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