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家的风头竟盖过了探春去。
王夫人心里暗暗生恨,他们宝玉,是为了林丫头那个祸水病的,老太太的意思,却是一点也不追究,而对于迎春这个丫头,竟然出手这么大方,想了半天,去与贾母商议:明年就要大选了呢,四丫头还小,倒是宝丫头同三丫头,年纪合适,要不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有人家千方百计地要避开进宫大选,也有的人家,为了个入宫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这一趟是大选,四品以上官吏家中十三到十七岁的姑娘均在名册之中,而贾政,却偏偏不巧是五品,薛宝钗,干脆就没有资格。
薛姨妈求到了妹妹头上,王夫人却有苦说不出。元春如今是贵妃了,可是她当初,却是小选上去的选的是宫女,若非皇后看她才情出众,吟诗作对的颇有一手,留她在宫里做女官,元妃也不能有今日这样的地位。这小选选上去的,有元春这样一步登天的幸运儿,更多的,却是熬到二十五六岁放出宫去,或是干脆在宫里熬到死的。大选可就不一样了,选不上另说,只要留了牌子,或是留在宫里,或是赐婚,都是绝好的出路。
可是宝钗能有这个资格么?
别说宝钗了,她有心让探春去试一试这丫头聪明、能干、又有这心思,助元春一臂之力,都有些摇摇欲坠的。
贾母叹了口气,儿孙不争气,靠女孩儿从后宫入手,振兴贾家,倒也不失为一条路子:去问问东府,最近有没有请戴公公喝酒?
去东府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尤氏亲自带着几个人来,言语之间提到要把惜春带回去:诶,自打蓉儿媳妇没了,戴公公他们来往得也少了,何况如今这几个公公都不大出门。先头我们老爷在观里炼出一炉子什么紫金丹来,倒是有个公公去了一趟,言语间像是说,惜春明年也是要去选妃的。她的语调轻快,像是带了些雀跃。
王夫人捏紧了帕子,有些气恼,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元春出尽了风头占尽了风光,却也是多年苦熬出来的,而如今,竟连惜春也有了这个资格?她哥哥是三品威烈将军,她又是太太生的,也过了十三,似乎确实可以,但是迎丫头,四丫头,在她看来都不如探春聪慧,如今却像是熬出了头。
贾母道:那感情好,叫四丫头来吧。可要请个教养嬷嬷?
如今嬷嬷难请呢。尤氏道。
谁知道惜春却发了火:几百年不记得我在哪儿,如今倒想起我来了?我不回去,我干嘛要回去!
尤氏有些尴尬,便是连贾母都觉得有些不像:四丫头,听话,这是你的造化。
我不要这样的造化!惜春一急,竟是拿了把剪子要绞自己的头发,成天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把我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你们再逼我,我索性绞干净头发,划烂了脸当姑子去,看看谁没脸呢!
贾母哭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老祖宗息怒,是我不好,我以后不能孝顺你了。惜春泪流满面道,要我去选什么秀女?宝姐姐不是想着法子要去吗?让她去!
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尤氏恨不得上来捂她的嘴。
迎春有些尴尬,她本来好好地陪惜春在下着棋,老太太派人来叫,她本想回自己屋里去,谁知道琥珀笑嘻嘻地道:四姑娘大喜,二姑娘一起去凑凑热闹,高兴高兴。便也跟了过来。谁知道来了这一出,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手脚都没地方放,又不会劝人,只能讷讷地坐在凳上,恨不得叫人别看见自己。
这时辰可真难熬。
惜春年纪虽小,这番以死相逼,却不像是玩笑耍小脾气,她又素来冷清冷性的,不拿别人的事儿放心上,便是贾珍尤氏此刻跪着求她,想来她也改不了心意,这可叫尤氏急的,她们却是不知道,这反倒是因祸得福,免得把姑娘的名字报上去丢脸那贾珍,被人一纸诉状告到了大理寺,说他白日宣淫,强抢民女,品行不端。大理寺虽未受理,这贾家东府的名声,却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皇后提着一枝笔,在一本户部同吏部一同送上来的名册上圈圈点点的,皇帝坐在她的上手,捧着一盏铁观音,微微喝了一口,才道:慢慢来,不着急。皇后笑道:不早些整理出来,明年又要手忙脚乱的,我可折腾不起了皇上昨儿个撤了俞贵人的牌子?
皇帝轻笑了一番:昨儿个,她同朕说,她宫里有个小宫女造谣,说父皇是被你气坏的,她一个后妃没资格用刑,又怕报给你听惹你生气,所以来讨朕的意下,实在太过蠢笨。皇后道:十五皇弟干的这糟心事儿,确实是妾身最先禀报父皇的。她摇了摇头,若是十五弟还留了后手,只怕妾身便要变成话本里那些无耻得瑟的小人了。
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手,道:该是立太子的时候了。
皇后手一抖,放下笔,起身行了大礼:陛下,这不是妾身能听的话。
你与朕三十年夫妻,什么话朕没同你说过?皇帝道,这是国事,也是家事,你就当时平常夫妻,告诉朕愿意哪个儿子继承家业不行?皇后苦笑道:陛下,这哪里是平常人家能作比喻的?若真是寻常人家,哪里还需要讨论,嫡子分家,庶子连提都不用提的。她道,何况,妾身是陛下所有的儿子的嫡母,偏颇不得的。
皇帝握着她的手,轻轻挠了一挠,玩笑般道:说实话。
皇后被逗笑了,左右看看,才轻声道:妾身希望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人之常情。皇帝也点头。虽说本朝没有立嫡的规矩,但是嫡子没有显着缺陷的时候,他也愿意立嫡,更稳妥些。虽说皇妃们都无权亲自抚育皇子,要将皇子们送去皇子府,但皇帝的几个儿子,却都是在外王府里生的,那时候规矩不甚严谨,皇子们与各自的母妃、舅家联系颇深,尤其是韩王他沉吟了片刻,问道: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皇后却笑着摇一摇头。皇帝方才那句话,简直算是允诺,她已心满意足。
若朕立了太子,有效仿义忠、忠顺者,皇后当如何?
皇后又行了一个大礼:陛下立太子,必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妾身只认您立下的太子。她咬了咬嘴唇,心里却明白,这也是皇帝要她下个承诺。自古后宫在立储一事上,都是插手颇多,尤其是位高如皇后者,她若有所偏心,对太子来说压力颇大。
她有三个儿子,三皇子与五皇子资质相当,而皇帝要求她,没有被选上太子的那一个,她不能予以补偿心态。
她抬起头来,笑道:陛下放心,妾身的依仗,从来都只有皇上。
无论是哪一个皇上。
第112章
接近年关,各地皆有官员入京述职,亦有容明谦这样任满五年,亲自进京的。吏部礼部兵部户部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水浮想起来要去探探林沫,已经过了挺长一段日子,于是去找水溶:我去瞧瞧泰隐,你要不要我去带什么话?
水溶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林沫内伤调养得差不多了,现在也能下床人扶着走两步了,去探他做什么?
水浮哑然失笑:我还当你许久没能见他呢!
倒没那么麻烦,他这几天在家里闲得能发霉,天天可了劲地玩他弟弟妹妹,现在连他妹妹都嫌他烦不给他玩了,他那个热闹表弟,又因为如今同他妹妹订了亲,要避嫌,不能去他家里,他正打算着在家里开茶话会呢,可是年底谁不忙?也就几个翰林有空去给他捧捧场,我估摸着你这趟去,咱们昨天死活没算出来的那本帐就有着落了。水溶正看账本看得头晕眼花,他底下坐了五六个人,指头都在算盘珠上飞,噼里啪啦的没有片刻停歇,他揉了揉眼睛,道,你若是去,把这本带过去,他硬说这本前后矛盾,我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水浮接过账本子,略翻了一翻,道:他好好地躲着懒养着病,你要去扰他的清闲,当心他看你不顺眼。
水溶道:你猜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水浮懒得去猜,他只是看水溶一脸得瑟的样子有些好笑,卷起账本来敲了敲他的头:我去了。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水溶压根就没想过跟林沫能有什么,他不过是自己喜欢了,就高兴了,这境界倒是让水浮意外不已。不过倒也好,省的他提心吊胆的,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个盟友的关系操心。
林家从门房到管事都手脚麻利,说话也识趣,不该说的就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水浮再次感叹了下林沫的管教有方,连大厅都没久坐,就被引进了林沫的卧房。
这是林沫婚前就睡的小院儿,离他的书房不远,屋前屋后都种了竹子,寒风之中不见春夏的青翠欲滴,仍旧迎着风摇曳,踩着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走进去,先是一股浓重的药香扑鼻而来,几个丫鬟正在做针线活,瞧见他来,都放下手里的活计,低着头行礼。
林沫果真是有些无聊了,正在屋里自己研墨,桌上铺了一张宣纸,绘着一株兰花,还未题字。
打算题什么?水浮开口问了一声。
林沫抬起头来,他身边的丫鬟举着的茶盏也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桌上,丝毫没有受惊。水浮笑了一笑:这丫头定力好。林沫道:这丫头就是胆子大。聆歌,三殿下夸你呢,还不谢谢人家。聆歌俏生生地行了个礼:多谢三殿下,殿下喝茶。说罢奉了茶上来。
水浮喝了一口,仍旧问道:打算题什么字?
随手画画,画艺又不精,这画算是废的,题什么字。
不若淇奥二字?怕是要与你这院子重了名了。水浮道。林沫随手把画纸卷到了一边,笑道:又不是画的竹子,题淇奥做什么?水浮看着他,目光灼灼:谁说就只有竹子配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