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南京 - 第七章 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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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半衰期?
    半衰期是一个拥有二进制大脑的胖子所开发的一款游戏呸。
    半衰期是放射性元素的原子核一半发生衰变所需的时间,根据放射性同位素碳14的半衰期判断历史年代,是考古学上常用的研究手法——只要测定放射性元素的衰变含量,就能得知目标物有多大年龄。
    听上去相当高大上,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仿佛没什么关联,和白杨一介普通高中生更八竿子打不着,我们平民老百姓安安分分过日子,和放射性同位素能扯得上什么关系?和半衰期又能扯得上什么联系?
    能,请抬起你的左手。
    挽起你的袖子。
    在黑暗中看看你的手表表盘——如果你是一个老色……绅士,拥有一块老式夜光表,那么它的表盘上就涂有一种常见的放射性同位素。
    氚。
    白杨觉都不睡了,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掏出手机打开淘宝。
    有万能的淘宝相助,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氚管!
    氚管是一种常见的夜光管,全封闭玻璃材质,小的几毫米长,大的一两厘米,玻璃管内壁涂有磷质荧光粉,而管内则填充氢的放射性同位素氚,稀薄的氚气有微弱放射性,激发荧光粉发光,这东西常用在夜光手表、军用指南针以及枪械的照门准星上,有时也会被永不空军的钓鱼佬拿来做浮标指示灯。
    氚的半衰期是十二年,也就是说一坨坨氚元素过十二年会死一半,一根氚管过十二年亮度会下降一半,过二十年就会接近熄灭。
    时间刚刚好!
    正好用氚管来做时间标定物。
    白杨打算在淘宝上买两根全新的氚管,再到咸鱼上找一根用了五年的氚管和一根用了十年的氚管,两新两旧——但因为都没到半衰期,所以四根氚管都还在发光,肉眼其实看不出太大区别。
    他是这么计划的:
    把四根氚管都用UV胶粘在透明的塑料盒里,以新、五年、十年、新的顺序排列,当BG4MSR把时间胶囊挖出来之后,白杨就会让她找到胶囊内的时间标记物,并让她回答氚管的发光情况——如果四根氚管都在正常发光,和自己埋进去时没区别,那说明对方在扯淡。
    什么末日什么2040年,都是屁话。
    如果四根氚管在黑夜中都几乎不发光,那证明女孩说的是实话,时间确实过去了至少二十年。
    如果五年或者十年的氚管熄灭了,但是新氚管仍在发光,那证明BG4MSR确实生活在未来,但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年代。
    白杨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坚硬更站得住脚的铁证了,这就是所谓的以力破巧,抓住本质,直指大道,不玩那么多弯弯绕绕花里胡哨,就算对方是詹姆斯·邦德,是007,是飞天大盗,有一万种方法偷偷挖出地下的时间胶囊看清里面藏的是什么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原样埋回去,也无法改变氚管的发光结果。
    而只要自己不提前透露那是时间标记物,不提前透露那是氚管,对方就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更不可能撒谎骗到自己。
    用人力触及范围之外的力量来验证,就杜绝了一切虚假和谎言。
    这就是白杨的手段。
    我把氚管埋这儿了,来吧!
    不怕你用任何手段,随便你怎么折腾,只要你开盖看过了,我就一定能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下单!
    三十块钱一根,两根花了六十块钱。
    又要肉疼好一阵了。
    但白杨跃跃欲试,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按部就班好好学习的高中生,他很少有机会干这么一件大胆的、荒诞的、离经叛道的事,而白杨却愈发兴奋,他无聊如白开水的平淡生活终于闯进了一丝不一样的颜色,在小说和电影里,这往往是一场盛大冒险的开幕,这货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睡着,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计划,结果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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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半夏放下耳机和手咪,慢慢地趴在书桌上。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以帮我提供证据?帮我证明今年是2040年?
    可他不是自称生活在2019年么?
    一个生活在二十年前的人,要如何协助我呢?
    女孩脸颊贴着冰冷的木质桌面,右手手肘支在桌子上,食指上挂着护身符,像钟摆一样轻轻地摇晃——那是老师留给自己的硬币,硬币上打了个孔穿了一条红绳,平时可以挂在脖子上,半夏的目光追着硬币来回摇晃,百思不得其解。
    肥肥的塑料小台灯就放在半夏的脑袋边上,这是房间里仅有的光源,女孩的脸被灯光照亮,身体则坐在黑暗中,她喜欢坐在黑暗中思考,静谧的黑夜能让她的大脑足够冷静。
    他如何要跨越二十年的时间为我提供证据?
    把它埋起来?藏起来?然后静待二十年?
    半夏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点,对方生活在二十年前——姑且认为他真的生活在二十年前(其实半夏也不相信,但她别无选择),那么他在那个时代挖个坑,把他要送的东西往土里一埋,然后再通过无线电台通知自己,让自己去挖出来。
    如果自己能找到,那就证明这一切是真的。
    他将知道她生活在2040年。
    她也能确定他生活在2019年。
    听上去很美好。
    半夏盯着悬挂在手指上的红绳和硬币,那枚硬币在摩擦中逐渐失去动能,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住不动,以挂绳为轴心缓缓旋转,把绳子绞成双螺旋。
    这听上去很合理,但老师曾经说过,听上去和看上去是不一样的,看上去和做起来又是不一样的,判断某件事是否可行,只靠耳朵是不够的,要把耳朵、眼睛、双手和大脑全部调动起来。
    女孩的眉头缓缓皱起,她隐隐有些担心。
    如果对方真的要这么做——真的要有目的性地把某个东西跨越二十年的漫长光阴送到自己手上,那么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旦有了目的,那么障碍自然也就接踵而至,这个世界总是让你在不经意间抵达你不想去的终点,同时在你想去的目标前设下重重阻碍。
    它绝对——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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