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满人间（H） - 家破人亡那一天

    纪新秋满嘴都是呕吐过后带来的酸涩味，她泪眼朦胧的看向月光下袒露着整个胸膛表情却如圣子一般的男人，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江采竹此时心中徒然的涌起了一股轻松，自从苏醒以后，他就像一根紧绷着的琴弦，连梦中都不曾真正休息过片刻。
    他松开了攥着衬衫的双手，用一个有点颓废的姿势轻轻的靠在了窗上。江采竹看着纪新秋的双眼，那双深邃透明的眼睛曾经因无知而清澈，现在却溢满了悲伤和震惊。
    果然……自己真的是个灾星吧，否则为什么总是给自己身边的人带去痛苦呢。
    “我说过的吧，叫你不要后悔。”江采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江采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比平日里更加低沉一些，这是他真正的声音，温润清澈如竹上雨滴。在知道了他真正性别后，纪新秋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平日他的声音比起一般女生确实更为英气。
    “和你一样，我的姐姐江薇薇抽中了第一批‘漂流少女’的船票……”
    时间回到六十年前，人类政府刚刚宣布了漂流少女的计划，第一批抽中名单的人选里除了纪新秋以外，江薇薇也中选了。
    她带着一点兴奋和纪新秋用手机分享了这个消息，彼时因为战乱，她们已经分离到了相隔略远的两个不同人类避难区重新安家。
    江薇薇的父母都是热情直率的性子，一直以来江薇薇姐弟叁人都在其乐融融的家庭里长大。托他们的福，即使在乱世里，江薇薇也对未来充满希望。她想的很乐观，觉得自己进了漂流舱后没多久后战争就会结束，到时，她又能与父母弟妹团聚。
    他们一家为江薇薇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欢送会。因为所在区域离漂流少女的集合点有些远，一家五口人在集合日期前一周就动身出发向集合点移动。
    江薇薇无数次的后悔过，为什么在父母提出一家人一起送自己去集合点的时候，自己没有提出反对。也许是太年轻了，即使在乱世里，十八岁的少女也很难瞻前顾后的想那么多。
    在一家人移动至集合点的路途中，她们遇上了亚人飞行部队的空袭。隼形目的亚人在基因革新后，羽毛可以弹射出去造成小型的爆破，所以隼形目常被编入亚人的飞行军，在战时有目的的定点轰炸人类聚集区。江薇薇一家不慎遇上了突袭，被流弹所波及。
    江薇薇只记得，震耳欲聋的一声爆轰声后，她的眼前被白光致盲数时。等她在慌乱中恢复视野，自己身上压着的是父亲已经面目全非燃烧着的尸体，而母亲也已经奄奄一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分秒之间，江薇薇的父母张开双臂把自己的叁个孩子死死的护在了身子底下，用肉体凡胎搭建成了一个保护罩。他们因为爆炸的余波震碎了五脏六腑，但是叁个孩子的性命被保住了。
    江采竹因为冲击昏迷了过去，江采芙则被吓得开始嚎哭。在满是黑烟和砂砾的废墟中，江薇薇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母亲的鲜血留了满地，渗出的血太多让人几乎分不清伤口在哪里，她本能的去捂母亲的伤口，可是不管她怎么捂，血还是汩汩涌出。
    “怎……怎么办，怎么办……”她带着哭腔看向母亲，颤抖的说不清楚话“怎么办啊，妈妈！”
    而江薇薇母亲很吃力的抬起了手，抚上大女儿的脸庞，在她稚嫩的脸上留下了一片血污。她好像想对江薇薇说什么，但她张了张嘴巴又犹豫了，最后将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她留恋着看着自己的叁个儿女，带着心酸和悲悯，沙哑的发出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句声音。
    “活……下……去……”
    家破人亡。
    这只不过是预言战争里，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太多和家人的生离死别，连道别的话都听不到。
    江薇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乐观是多么的天真，她能在乱世里保持希望，只不过是因为一直以来父母保护着自己而已。
    那醒悟来的似乎太晚，此时已经是漂流少女下舱之日的凌晨了。
    在空袭中活下来的好心人，硬是扯着已经傻了的江薇薇和双胞胎姐弟逃离了废墟，到达了附近的人类避难所，这个避难所离集合点只有数小时的路程。
    此时的江薇薇还没时间面对父母的死，就被迫面临一个残酷的选择题。
    如果在今天参加漂流计划，自己百分之百能躲过战争活下去，但是江采芙和江采竹两个孩子在失去了大人的庇护之后，绝对无法在战争中活下来。
    但是，即使自己了放弃参加漂流计划，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十八岁女孩，带着一双不到十岁的孩子，在这个乱世里很可能也不过是多增添叁具尸体。
    她觉得自己很无耻，这个时候居然贪生怕死的在犹豫。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参加漂流计划，否则就是放弃了弟妹的生命，但是在看到了父母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样近距离的接触了死亡之后，她心里充满了对战争和死亡的恐惧。
    她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在避难所提供的房间内，江薇薇看着船票，生生从清晨枯坐到了黄昏。
    其间江采竹从昏迷中转醒，恐慌不已的想要找大姐，却被含着泪水的江采薇死死的拦住了。
    下舱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在那之前出发还来得及赶上。江薇薇心里时而像一团乱麻，时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她突然想起了纪新秋，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脑子笨，纪新秋虽然文静沉默，但是比她有主意的多，也许她能给她点建议。
    江薇薇伸手掏了掏口袋，手指触及之处空空荡荡，她才想起手机在轰炸中已经飞了出去，不由得苦笑了两声。
    月色渐渐侵染了黄昏，江薇薇回想着母亲那最后想说却没说出的话。
    妈妈当时想说的是什么呢？
    “砰！”
    木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是之前拦住了江采竹来撒娇的江采芙还有死死抓住她衣角的江采竹。
    “你还在干嘛！！”江采芙皱着带着脏污的脸奶声奶气的吼着“你滚啊！我们没有你也可以活下来的！你以为我们需要你吗！”她一边吼一边强忍着眼泪“滚啊！你以为这个票这么好抽的吗！你能抽到第二次吗！”
    而江采竹死死的拉住江采芙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他只是像个普通九岁男孩一样，不想再和家人分离。
    江采芙强装凶狠的语气也维持不住了，她带着点哽咽说着“你怕什么！我会保护好江采竹，我那么聪明，在哪里都活的下去！你这么笨，就睡着觉等我们去接你好了！”
    江薇薇突然觉得自己犹豫苦恼了那么久，就像个傻子一样。她冲向门口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江采芙和江采竹，好像要把他们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臭小鬼！我就是死也要和你们两个死在一起！”她突然开朗的笑出声来，一整天以来没留下的泪水从一边脸颊上滑落。
    船票在她的指尖上变成了白色的碎片，她向着空中一扬手，那些碎片就像白色的蝴蝶一样翩翩飞舞，碎片中的单手叉腰的江薇薇再次充满了活力。
    “听好了！我们叁个永远也不会分开。我可是你们无所不能的大姐啊！”
    江薇薇突然的领悟了母亲濒死前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
    她想当时母亲一定是想让她照顾好两个弟妹，但是又不舍得她放弃自己生的机会，所以到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吧。
    没事的，妈妈，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了。我会像你们保护我一样，去保护江采芙和江采竹的。
    对不起了，新秋，大概我没有办法和约定好的一样和你再见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的，你一定能在新的世界里连同我的份一起，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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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是手机发的，不知道排版会不会有问题。
    有错位的话我之后再修改吧
    这个月上旬就双更成功了！
    我这个月真心是打了鸡血，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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