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坊市,纸扎铺子。
再看看眼前这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江琬抬手,擒龙控鹤劲涌动,召回霜华剑!
她持剑在手,气势更是冷肃得可怕。
掩面的“女鬼”又退了一步,仿佛生怯般微微一颤,最终,江琬的剑还是指向了她。
江琬道:“他们两个,都是鬼扮人,你呢?又为何要人扮鬼?”
红衣女“鬼”喉间又“嗬”一声,忙忙将遮脸的袖子拿开,一双血红的眼睛暴突着,直直看向江琬。
她艰难道:“我……已经死了,不早就是鬼了吗?怎么可能还是……人?”
这句话从她喉咙里一点点地挤出,仿佛铁刺刮擦,十分难听。
“女鬼”又掩住自己的嘴,暴突通红的双目中此时显出哀色。
是的,她如此丑陋,又怎么可能还是人?
可是,她又分明还有悲有怒,有一切人的情绪,又怎么可能不是人?
江琬微微一叹,到这里,其实她也满脑子疑惑呢。
虽然有望气术可以看清楚世间气机根脚,却看不破人间恩怨由来。
望气术的视野下,只见眼前女子一股浅红气运,却被另一股灰黑气息吞噬到几欲断绝。
她的五脏六腑更是布满诡异的灰突节点,也是这些奇怪的节点,代替了她气血能量的运行,给她提供了超出常人的力量。
同时也使得她容貌丑陋,如同诡怪。
但不管怎样,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她头顶也还有一股生气,她是人!
另一边,被一剑刺破心肺的男子头顶之上则是一股灰白气运盘旋,这是他本身的气运。
灰白色,这表示他本身气运淡薄,出身低微。
而同时,江琬又看到,这人灰白的气运之下,另行缠绕了一股浅红色气运。这股浅红色气运,就来自于旁边的“女鬼”。
一道红线,连接两人。
江琬看出来了,这人是在用某种特殊方法,窃取身旁“女鬼”的气运,以壮大他自身!
是红线,还是恶缘?
人心之恶,远比鬼更甚。
所以江琬才说,这不是人,这是鬼在扮人。
而最令江琬深感此人凶险的是,此人丹田处其实真气深藏。从真气强度来看,此人也有接近两海碗的真气量,他其实功力比江琬还更深厚些。
要不是之前他故布陷阱想害江琬,结果却反被江琬先发制人,一剑刺破要害,只怕这会儿江琬还要面临一番苦战。
至于最后被牵扯出来的那个女子,她的状态又是一场古怪。
用望气术来看,这女子气运灰白浅短,已经微弱到了几近于无的程度,她五脏六腑的气机也同样如此。
除了心房处还有些许供血,她四肢百骸间都密布了青紫色的怪异节点。
同样是这些节点在支撑她行动,使她看起来并无大碍,倒似常人。
当然,说她是鬼也不对。
其实这里就没有真正的鬼,有的,只是人扮的鬼,又或者是半死不活的人。
江琬仍看向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死了”的红衣“女鬼”,回她一句:“你还活着,为什么又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红衣女子似听不懂般,青黑的脸上显出疑惑,口中艰涩地重复:“我、还活着?怎么、可能……”
一句话喃喃几遍,忽然,她像是被什么点亮了思路。就一转身,猛又扑向倒在地上的男子,口中同时喝道:“我还活着?那我爹,我娘呢?”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这一句话她竟十分顺畅地说出口了。
说话间,她有着尺长指甲的双手还同时往男子喉间扣来。
这要是扣实了,本就只剩半口气还留着的男子又哪里还能有命在?
电光火石间,却见这男子陡然双腿往上一蹬。
他虽受了极重的伤,可丹田中真气一动,双腿的力量仍然如带风刀般凌厉。
腿动的同时,他背部贴地,身躯猛地往后一滑。
这是要逃?
红衣女子被他大力蹬开,倒飞着摔在另一边地上。
男子身形一弹,眼看果然要从这院中逃脱,江琬手中霜华剑再度脱手飞出。
她已经隐隐摸到了岁寒剑法的真意,这时心中冰寒,情绪上的隐隐压抑更使她剑意森冷,疾如风雷。
男子眼见无法逃脱,口中发出低喝:“小丫头,我乃丰山鬼众,赤面修罗王座下红尘鬼,你非要与我丰山为敌么?”
又见丰山一窟鬼!
江琬心中其实也觉震惊,她还真没想到,弄出眼前这一堆古怪的家伙原来竟是来自丰山。
但这份震惊也不能阻止她的坚决,脱手飞出的那支剑已经落到男子身前。
剑光纵横,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就直接穿过了他的左边肩胛骨,带着他整个人往后飞撞。
叮——
一声脆响,剑尖穿过这位红尘鬼,就此将他钉在了后方院墙之上。
至此,这一幕惊险落定。
原先被男子踹倒在地的红衣女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般,忽然一骨碌爬起,冲到江琬身前,又对着她屈膝一跪,终于哭出来:“求女侠主持公道,奴家被这畜生害惨了!”
江琬任由她哭,等她哭声稍歇,才问她一应故事究竟。
原来眼前这女子本是这纸扎铺扎掌柜的小女儿,日前接得外嫁的姐姐来信,说是病入膏肓,不能再活。
她丈夫早亡,上头也没了公婆,夫家却有一个小叔子仍然独身。
考虑到父母亲只生了一双女儿,妹妹留在家中本就准备招赘,因此推荐夫家的小叔,说他人品敦厚,又孤苦伶仃,可为赘婿。
这位小叔也就是丰山的红尘鬼,化名游子权,来到张氏铺子里,一番表现,果然勤劳敦厚,又一表人才。
张家父母既为大女儿的病伤怀,也感念于她对娘家的用心,便认同了这位赘婿。
那边张家大娘子病不可久,很快撒手人寰,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小儿。
游子权一个独身的男人,无法养活这小儿,他自己也无处可去,于是张家大娘子丧事一过,他就收拾包袱,带着小侄儿来投奔了张家。
如此,这位红尘鬼便在张家扎根。
忽忽一年过去,游子权处处表现良好,上能孝顺张氏夫妻,下又能悉心关怀失去父母的侄儿,中间还能讨得张家小娘子欢心。
此等儿郎,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家大娘子去世已满一年,张氏夫妻便预备为小女儿和游子权举办婚礼,正式完婚。
说到这里,本就说得磕磕绊绊的红衣女子血红的双眼间忽然流下两行血泪。
她暴凸的眼睛看向游子权,痛苦道:“不想新婚之夜,这畜生……露出了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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