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机场跑道尽头,温暖的帐篷里只剩下了卫燃和她的小姨周淑瑾。
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下,卫燃放下帐篷帘子,直等到外面的季马等人走远了,这才重新坐回小姨的对面,拿起了吃到一半的碳烤鹿肋排。
“说说你的看法”周淑瑾用汉语轻声说道。
“我能有什么看法?”
卫燃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用汉语如实答道,“季马这小子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绝对是个好猎人,而且他对因塔的感情很深。”
“他家是做什么的?”周淑瑾自顾自的续了一杯热茶继续问道。
“就普通的农民,不过他老师挺厉害,苏联时代是个大官。”卫燃毫无保留的将尼古拉和季马他们村子的迁徙史复述了一遍,仅仅只是隐去了尼古拉曾是个kgb的身份。
“就是住在旅行社旁边的那个哈雷老头儿?经常来蹭饭的那个老爷子?”周淑瑾惊讶的问道。
卫燃点点头,“就是他”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有的做。”周淑瑾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不过他们给的成本价太低了,一看就知道没做过什么大生意,这样根本不长久。”
“你想给他们涨价?”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小姨,这怎么还有上赶着涨价的?
“当然要涨价”
周淑瑾自信的说道,“至少要把那些猎物的价格往上翻一倍,而且还要给他们一些服务费。而且就算这样,我们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也只有这样,以后一旦我们把因塔这个地方炒起来,你的那个同学才不会因为我们赚的太多眼红,更不会被其他出价更高的旅行社挖墙脚。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卫燃干脆的摇摇头,“这种事我可不懂,你直接和季马谈就行。”
周淑瑾翻了个白眼,“打猎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你跟着他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现在我要睡一会儿,等着晚上看看有没有极光。”
说起这个,原本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卫燃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小姨,如果你把游客往这里带,阿基姆和克里斯阿姨那边怎么办?”
“根本就不影响好吗?客户群体都不一样。”周淑瑾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滚蛋,老娘要睡一会儿。”
拎着两条肋排离开小姨的帐篷,季马已经像个傻子一样在不远处的篝火旁等待多时了。
“怎么样?”季马立刻小跑着凑过来,紧张的问道,“阿姨对我们的印象怎么样?”
卫燃可不会轻易泄露小姨的态度,索性模棱两可的说道,“她要考虑考虑,趁这个时间,不如我们先去打打猎怎么样?顺便也帮你评估下可能存在的问题。”
“当然没问题!”
季马痛快的点点头,随后朝在不远处等待的伙伴喊道,“米莎,你带人留下来保护营地。阿里里,你带两个人,我们去打猎!”
阿里里闻言从怀里掏出对讲机喊了一嗓子,随后便有两辆雪橇车被驯鹿拉过来,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篝火边上。
“先去换一身更暖和的衣服吧”季马指了指紧挨着周淑瑾的另一顶帐篷,“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也把这身西装换了吧”卫燃笑着调侃道。
“当然要换,这可是我找朋友借的。”季马憨笑着说了实话。
钻进属于自己的帐篷,卫燃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着帐篷和小姨那顶一样,不但中间生着柴火炉,就连这顶帐篷本身都是内外两层帆布,有这两样,这顶帐篷的保暖性就足以扛住极地的低温。
而在离着柴火炉并不算远的行军床上,不但放着一整套的防寒服,床头铺着兔皮毯子的折叠桌上,还放着一支sks半自动步枪和满满一铁盒子的子弹。甚至连风镜和滑雪板都准备好了。
这一幕倒是让卫燃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和米卡以及老猎人伊诺在芬兰的森林里狙击苏联红军的记忆。
一边回忆着记忆里的那两位老朋友,卫燃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枚锋利的毛瑟刺刀,三两下便将桌子上的兔皮毯子划成长条,不紧不慢的缠绕在那支半自动步枪上,将大部分裸露的金属都件都包裹起来,用伞绳芯绑的结结实实。
“咔嚓”一声将弹夹里的子弹压进步枪,卫燃这才洗干净手换上了季马准备的防寒服和厚实的高腰靴子。
最后戴上棉帽子和风镜,卫燃再出来的时候,季马已经坐在一辆雪橇车上朝他挥手致意了。
“我来驾车吧”卫燃爬上雪橇车笑呵呵的说道。
“你来?”季马抖了抖手里的缰绳,“维克多,别开玩笑了,驯鹿头上的角是用来求偶和决斗的,可不是方向盘,这两条缰绳更不是油门和刹车。”
“哪那么多话?”
卫燃将肩上的步枪和手中抱着的滑雪板一股脑丢给季马,随后一屁股坐在雪橇车上抢夺了对方手里的缰绳轻轻一抖,甩在那两头驯鹿圆润的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得到了信号,拉车的两头驯鹿立刻低着头在松软厚实的雪地上平稳的跑了起来。
吆喝着驯鹿在废弃的跑道上来回溜达了一圈重新停在篝火边上,季马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像是看到斯大林复活一样的惊悚表情,甚至就连在旁边看热闹的米莎和阿里里,以及那十几名煤矿巡逻队的队员们都一脸的意外。
“维克多,你从哪学会的这个?”季马难以置信的问道,“别告诉我这个你也是从小就会。”
“差不多吧”卫燃含糊其辞的敷衍了过去,“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
季马老老实实的坐在雪橇车上,用厚实的狼皮毯子将自己包裹的只露出了脸上的滑雪镜,“维克多,虽然你会驾驶雪橇车,但最好还是跟着阿里里,我可不想被你甩出去一头钉在树上。”
“到时候我会把你拔出来的”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再次抖动缰绳,吆喝着驯鹿追上了阿里里的雪橇车。
而在温暖的帐篷里,周淑瑾扒着透气窗好奇的看着坐在雪橇车上的卫燃渐行渐远,随后放心的拉起柔软的兔皮毯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不断飘落着鹅毛大学的针叶林里,三辆雪橇车在阿里里的带领下,宛若赶场送礼的圣诞老人一样,在早已荒废的林间冻土路上飞速前进。
“季马,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卫燃扭头问道。
“先带你找个地方去打打猎,然后带你去泡温泉。”季马大喊着回应道。
“泡温泉?这里还有温泉?”卫燃惊讶的看向坐在身后的季马。
“看前面!你个混蛋小心撞树!”季马一边说着,一边往卫燃屁股上踹了一脚。
“撞个屁的树,你以为那两头驯鹿和你一样蠢吗?”卫燃抖了抖缰绳,“快说说那个温泉是怎么回事?”
“那里在很久以前是一座铁矿”
季马凑近了些解释道,“但在苏联解体前就已经废弃了,不过那些苏联时代的采矿工人们却留下了一眼并不算大的温泉。之前我和你说的可以滑雪也是在那里。”
“有温泉?还能滑雪?”卫燃惊讶的问道,“那为什么不开发一下?”
“这里距离因塔有一百多公里,距离更北边的沃尔库塔也有一百多公里。”季马无奈的说道,“谁会愿意为了泡温泉和滑雪来这种偏远的地方?更何况如果没有那两架飞机的话,想从因塔或者沃尔库塔赶到这里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而且还只能靠驯鹿拉的雪橇车或者雪橇摩托才行。”
卫燃闻言暗自叹了口气,确实没有人会为了泡温泉和滑雪来因塔,就算来了,也绝对没有人愿意顶风冒雪赶两天的路,只为跑到这种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岭泡泡温泉。因为不管是温泉还是滑雪,在俄罗斯境内相对更温暖的南方都有无数的疗养院可以提供。
在两人的闲聊中,拉着雪橇车的驯鹿吭哧吭哧的跑了大半个小时,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大片被积雪覆盖的露天矿床。
等卫燃吆喝着驯鹿停下来,季马从怀里掏出个望远镜递过来主动解释道,“就是这里了,那座温泉就在这片矿床最里边的那栋选矿车间里。”
“这地方可够大的”
举着望远镜的卫燃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叹息,这片被针叶林包裹的露天矿床的面积至少也有六七平方公里那么大,除了一条盘旋往下被积雪覆盖的道路之外,比地面低了几十米的矿床地表上,还散落着各种充满苏联时代的工程设备,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台形如火车头,其中一端却高高扬起好几十米悬着一个大铲斗的古怪机械。
似乎是知道卫燃想问什么,负责带路的阿里里抱着滑雪板走过来主动解释道,“那是上世纪70年代生产的步进式挖掘机,算是这里的地标了。”
“这里挖出来的铁矿是通过那座机场运出去的?”卫燃刚刚问出口,跟着一起过来的众人便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维克多,这里只是做铁矿场,又不是金矿,怎么可能用飞机来运。”
季马说完指着来时的方向,“注意到刚刚路过的那个岔路口了吗?那条路连着乌萨河的支流,冬天的时候冰面上可以跑汽车,夏天的时候可以跑船,这里的矿产都是通过那条河运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卫燃放下望远镜追问道,“那条路现在还能走吗?”
“早就不能走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阿里里,只听他遗憾的说道,“那条路要穿过两座桥和一条好几百米的隧道,但它们都在几年前的一场地震里被毁了。”
“别管那些了,如果你有兴趣,等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
季马一边说着,一边将雪橇车上的半自动步枪递给卫燃,“现在该是打猎的时候,这片矿床上可是有不少的猎物。”
卫燃此时哪还有心思打猎,接过步枪直接背到肩膀上,“先下去看看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季马朝身边的阿里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我没说错吧,他们肯定对温泉感兴趣。”
“滑雪板下去还是雪橇车下去?”阿里里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已经开始往脚上绑滑雪板了。
阿里里用的这种滑雪板并非如今常见的那种需要配套滑雪靴的样式,而是包裹着鹿皮,用皮绳子直接绑在鞋子上的古老款式。而这种滑雪板,也恰恰是卫燃在苏奥穆萨尔米战役里用的同款。
“你呢?”
季马一边从雪橇车里往外拿滑雪板一边问道,“这种板子你可能用不习惯,不过我给你准备了滑雪靴。”
“看不起谁呢?”
卫燃将望远镜还给季马,接过对方刚刚拿起来的滑雪板,熟练的绑在了靴子上。
“别逞强,这鬼地方距离最近的医院至少一百公里呢。”季马好心的提醒道。
“所以你自己要小心点儿。”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绑好了板子,踩着试了试确定没问题之后,扣上雪镜,接过季马递来的滑雪杖轻轻一撑,沿着足有十来米宽的盘旋路冲了出去。
“雪橇车就交给你了”阿里里话音未落,已经追着卫燃跑没了影子。
季马无奈的摇摇头,朝跟过来的那两名煤矿巡逻队员招招手,吆喝着驯鹿拉着雪橇车冲向了被积雪覆盖的矿床。
长达四五公里盘旋向下的宽敞路面在覆盖了厚实的积雪之后格外的平坦,一路大呼小叫的滑下来,卫燃算是过足了瘾,这地方虽然不如专业滑雪场有各种设施,但这么大这么长,又这么平坦的雪道可不是轻易能遇到上的。单单这一点,对他这种喜欢滑雪的人来说就已经充满了吸引力。
借着这条半天然雪道的加速,以及中间几个堆成小山包的矿石堆加速,众人根本没用几分钟,便赶到了那座足有三层楼高的选矿车间门口。
稳稳当当的停在这座孤零零的巨大车间门口,阿里里朝卫燃比了个大拇指,随后解下滑雪板,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道巨大的铁皮大门。
在一阵喀拉拉的刺耳噪音声中,足够开进去一辆火车头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了一道两米宽的缝隙。而在门外等待的卫燃。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从角落一个大池子里蒸腾而起的水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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