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赫斯塔扶着额头坐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许多个梦,只是醒来后一个都不记得……唯一残留的感觉就是疲惫。
这一日,倦意是如此沉重,连睡眠也无法驱散。
手机里多了十几条新消息,其中两条是来自俞雪琨和尤加利的例行问候,剩下的全部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赫斯塔从头看起,才知道这人是希望中心的老师邢日微。
借助翻译,她勉强读完了全文——这是一条写满了十一罪状的长信,由于内容超出了单条短信的字数,所以自动被分割成了十几条消息。
在过去短短一周时间里,十一把整个希望中心闹了个天翻地覆,她先是打掉了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的门牙,然后咬伤了一个同龄男孩的小指——伤口似乎非常严重,毕竟咬得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除此之外,她故意破坏了教学档案中心,不仅导致近半年的学员名单需要全部重录,更是把十几个文件柜全部推倒,以至于整个中心的老师接下来几周要连续加班重新整理档案。
这还不是十一罪行的全部,诸如恶意破坏禁闭室门锁、在午饭时掀翻别的小朋友的餐盘、故意向洗衣房洗衣液里倾倒有色颜料这些“小问题”……邢老师说因为篇幅限制只能简短提一提,她说还有许多细节无法落在文字上。
在消息的末尾,邢老师迫切地想要和赫斯塔见一面,以沟通十一的情况。
赫斯塔洗了把脸,重新坐到桌前,斟酌着写下了给邢老师的回复:
邢老师您好,消息我已收到,明天上午我就能过去见您。如果您明天不方便,我在9月2号之前时间都比较灵活,请告诉我您方便的时间。
听到您说的这些情况,我也非常迫切地希望能见十一和您一面。十一从七月份进入中心以后一直表现良好,这一周突然变得如此反常,让我非常担心,不知您是否向她了解过原因?
消息发出后不到一分钟,赫斯塔就收到了回复。
赫斯塔与尤加利一同下车,两人快步穿过草坪间的小路,前往邢老师的办公室。
她们还没走进办公楼,就听见一声嘹亮的问候从三楼传来,两人同时抬头,就看见站在窗户里的十一兴高采烈地向她们招手。
“谁知道呢,反正今天去看过就知道了。”
赫斯塔向尤加利低声说了几句,尤加利点了点头,追上前面的老教师:“那个,请问我们可以带着十一在附近转转吗?”
尤加利顺势回望,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橘镇的流浪儿希望中心坐落在橘镇市区的黄金地段,这里面有个相当跌宕起伏的前因。
三人目送老教师回了办公室,而后一人拉着十一的一只手往外走。穿过外头草坪的时候,十一突然回过头——远处二楼活动室的走廊上,一排挤在一起的小脑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会是被针对了吧?”
……
“附近哪儿?”
“邢老师上午有急事出去了,”老教师面容严肃地望着赫斯塔,“她说大概十二点才能回来,让你们在这儿等一等——你们能等吗?”
“嗯,就附近几条街,散散步。”
二十多年前这处希望中心刚刚建立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创始人黄媛原本是个生意人,在稍稍富裕的时候拉起了一个照顾流浪儿童的公益组织,结果没过多久行业黄了,生意赔了,合伙人跑了,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资金链完全断裂。
十一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把手递到了尤加利跟前,“来,牵着我。”
“我有点饿了!”十一大声道,“我想吃东西!”
“我没问题。”赫斯塔立刻回答。
“她之前说过手机被收走了,那边平时不让用电子产品。”
尤加利低声向赫斯塔翻译了老人的话。
还不等两人回应,十一就被人从窗口拉走,那扇半开的窗也旋即被关了起来。
借钱的人还不了钱,只能把几块根本卖不出价的地皮草草折给她了事,除了这一块儿还有市政厅后面的一片商业区——无论是商业区还是市政厅,都是后来才迁地新建的。
「明早九点请来我的办公室,我们面谈。」
“……十一这礼拜在干什么,她疯了吗?”
“您好——”赫斯塔抽出左手想要同眼前的老教师打招呼。
而今这些地方的地价虽然比不了松雪原这样的重镇,却也早就翻了二三十倍。至少她们这儿不像别的机构,偶尔还要为房租的开销发愁——希望中心里有个非常气派的礼堂,这里不仅非常适合她们自己举办活动、招待媒体,还常常可以租借给别的组织或企业,这一笔盈利也相当可观。
“你看什么呢?”
赫斯塔又翻出昨天自己写给邢老师的回复,尤加利读得眉头紧锁。
她们快步上楼,另一位老师已经带着十一站在楼门口等候了,一见赫斯塔,十一便高兴地跑到她身边,开始拽她的衣摆,并喊她的名字。
次日一早,赫斯塔在车站与尤加利碰头,然后一起前往流浪儿希望中心。
“好的。”老教师推了推眼镜,“那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坐坐。”
十一抽出被尤加利握着的那只手,朝着活动室的方向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原本挤在一起的小脑瓜们立刻缩了下去。
“可以……”老教师低声道,“中午之前把人带回来。”
赫斯塔与尤加利彼此看了一眼——还好,看起来十一状态不错。
“确实,”尤加利低声道,“之前她明明没有这么顽劣……肯定是发生什么了,你问过她吗?”
车上,尤加利开始读昨天的十几条消息,一开始她还笑出了声,然而越往后读,她的脸色则越来越凝重。
尤加利不明所以,只是有些迟疑地握住了十一的小手。
十一大步走着,甩起了赫斯塔与尤加利的手。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玩?”
她仰头看向赫斯塔,声音在希望中心的几座矮楼之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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