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鬼魅一样的人影进入了天鹰山庄后,就没了踪影。
展昭等都只看到了黑影和红眼,其他全部模糊,长相身材之类的都没看清楚。
白玉堂对展昭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跟了上去。
紫影皱眉,戳戳赭影,“他俩虽然是大侠,但是一点暗探的技巧都不讲。”
赭影乐了,“他俩估计是觉得穿了夜行衣了,于是怎么乱来都不要紧了!”
紫影摇了摇头,将蒙面巾拉起来,和赭影一起跟上。
而此时,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想的是——反正穿了夜行衣了,怎么样乱来都不会被发现的!
……
进入山庄,四人发现天鹰山庄内部还是挺热闹的。
展昭和白玉堂往高处的屋顶上一落,就见后院大排筵席呢,薛天鹰、谢百花和乌在云正宴请宾朋。
而再一看那些客人,展昭和白玉堂都瞬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些江湖人,怎么看着不像是正派啊?”紫影落在展昭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这些都是所谓的中间派。”展昭回答他,“江湖人除了正派邪派之外,还有一大部分是中间派。”
“所谓的中间派,就是非正非邪,在江湖中爬滚打,只是为了谋生的人。”白玉堂帮着补充了一下。
“还有这样的人啊?”紫影和赭影都第一次听说。
“比如说赏金猎人、镖师、信差、杀手……等等。”展昭笑了笑,“这些人没有所谓的是非观,只要给钱,好事他做,坏事也做。”
“说是说没是非观,可事实上,还是偏向邪门歪道一点吧?”赭影问,“也就是所谓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主呗?”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
“一般正派武林都不屑于和这些中间派打交道。”白玉堂低声道,“所谓盗亦有道,坏得个点还能接受,墙头草就最招人厌烦。”
展昭也点头,同意白玉堂的说法。
四人静静隐于屋顶之上,屏气凝神,听那些江湖人说什么。
就听众人给三位掌门敬酒,大多说些拜年的话,意思差不多就是中原武林八大门派都老迈了,没有进去之心,且满口假仁假义。他们功成名就,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从来不考虑一下江湖后辈的前途。因此众人这次看好四大门派接替八大门派,让中原的武林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起来。”紫影继续戳展昭,补习江湖常识,“不是说江湖四大门派么?可现在就来了三个,一个天鹰山庄、一个百花盟、还有个乌衣堡。”
“还有个秦家堡。”展昭道,“秦家堡比较远,大概人还没到。据我所知,秦家堡的堡主和谢百花交情很好,估计也是一伙的。”
“切。”紫影撇撇嘴,“跟那娘娘腔一伙的啊,那一定不是好人。”
院子里歌舞升平,三大门派的表现是有意在拉拢中间派壮大势力,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客套话,听不出重点。
展昭有些生厌了,虽然是得到了些线索,但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正在想是不是先回去,明天再再探的时候,展昭感觉白玉堂拍了自己一下,抬起头,只见他伸手,轻轻地一指右前方,示意他——看!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右前方的屋顶上,趴着一个人。
因为展昭他们所处的屋顶是最高的,因此看其他地方都是俯视的角度。那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正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从屋顶的后方爬向前方。
“咦。”紫影一缩脖子,问赭影,“好诡异的姿势!”
赭影也忍不住皱眉,问展昭和白玉堂,“那是个人?”
展昭点了点头,低声道,“壁虎功。”
“是挺像的哦,就是少了条尾巴!”紫影觉得还挺形象的。那人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屋顶靠外侧的地方,定住不动了,探出头去,悄悄观望下面的情形。
展昭低声跟白玉堂说,“功夫很高。”
白玉堂也点头,“非常古怪。”
两人话音刚落,那怪人忽然一抬头,似乎是发现他们了,朝屋顶的方向望过来。
展昭等人本能地一低头……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人脸上两只泛着血红色萤光的眼睛。
四人一惊,对视了一眼,再抬头,只见那人已经跟壁虎一样,快速转身,爬到了屋顶的另一侧,躲入了院中。
白玉堂皱眉,和展昭一起绕开别院追了过去,紫影和赭影一人一边蹲在两个屋顶的角上。以展昭和白玉堂的功夫,本不需要他俩帮忙,一旦逃出来,他俩守在这里帮着拦截倒是有些用处的。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后院,就闻到一股带着尸臭的血腥味。
白玉堂了鼻子,低声提醒展昭,“血胆红的味道!”
展昭也想起了莲花楼山脚下那片血胆红田地散发出来的诡异味道,“这里也有种?”
展昭话出口,白玉堂忽然轻轻一摆手,伸手过去按住展昭的嘴,示意他,听!
展昭侧耳倾听,除了晚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鼓乐声之外,还有一个声音,“咝咝……”作响。像是蛇在吐信子。
可是蛇应该没那么大声吧?还是说,很大的蛇?
展昭听到了声音,就四处望过去,四周围一片漆黑,可展昭却能看得很清楚,也都归功于他眼睛变色后培养出来的古怪夜视能力。
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展昭就是一皱眉,只见在院子中间的庭院里,有一块很大的太湖石,大概两人多高,高高地耸立在庭院当中。在那太湖石的一旁,有一个井口……比一般的井口可大得多了,起码几丈宽。
那个古怪的声音就是从井口传出来的。
再看远处的院子内部,那里似乎有一座柴房?有门却没有灯,门虚掩着,里头黑洞洞的。展昭发现,门还在极轻微地摆动,刚刚应该有人推门进出过。
展昭还想细看,白玉堂拉着他一把躲到了一立柱后边。
白玉堂盯着眼前的展昭一挑眉,像是问——能看到么?
展昭点点头,但又摇摇头,看是能看见,不过没看到什么东西。
白玉堂望天,这时候,两人都听到了“咯吱”一声,是木门打开的声音。
展昭赶紧探头,他扒着白玉堂的肩膀继续往外看,嫌他的头发碍事,伸手抓住。
这时,门后走出来了一个人来,这人的样子十分明显,因为那对幽幽的红眼睛。
展昭看得睁大了眼,此时借着十分暗淡的月光,展昭尽量地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这人身高体壮,格外的宽大,以至于有些畸形又有些驼背。一张大脸盘,脸色暗淡灰白,口鼻处呈酱紫色,穿着黑色的大斗篷,似人非人,似鬼又非鬼,十分的狰狞可怖。
再想看仔细些,那怪人又猛地一抬眼,展昭赶紧一缩脖子,对着白玉堂的脸使眼色——好像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人是从前边来的,后边又是那怪人堵着,前后都没法躲。
情急之下,白玉堂一把搂住展昭往上一跃。
他的如影随形有个特点,只要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附借力,就能像粘住住了一样将自己挂在其上。这回他带着展昭一起窜到了立柱上方的屋檐下边,挂住。
展昭赶紧伸手一把扣住回廊的顶梁,借力平衡住身体。
两人刚刚躲好,就看到那红眼怪人走到了走廊附近,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怪人对气息很敏感,但又看不出他是个武林高手。他俩内力深厚,一旦屏气凝神想要隐藏,就算高手也未必能发现他们。但那个怪人却能感觉到有人的存在,完全是凭本能,他是什么来头呢?
那怪物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抓抓头,最后,他缓缓、缓缓地仰起脸,慢慢往上看。
展昭和白玉堂瞬间紧张了起来,要被发现了么?
正在紧要关头,就见走廊那头有人走了过来,还传来说话的声音,很严厉的斥责,“谁让你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了呢?”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声音听过,循声望过去,只见是天鹰山庄的二庄主,之前跟谢百花一起去找天魔麻烦的薛成雄。
薛成雄今天没带着老鹰,穿得也很体面,可见是从宴会上刚刚出来的。
那怪人也顾不得找展昭他们了,他似乎非常害怕薛成雄,赶紧跑回了院子里,躲到了草棚的门后头,怯生生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薛成雄。
“肚子饿了?”薛成雄问他。
那怪人点了点头,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薛成雄走到井边往里看了看,皱眉,“那畜生还活着?怎么,不和你胃口?”
怪人摇头,比划了两下。
“呵呵。”薛成雄笑了,“开封府最近风声紧,没有活人给你吃。这条巨蟒是前几天三弟给你抓来的,血很毒,吃了对你有好处,你先当药吃了,过几天给你些美味的少男少女吃。”
那怪人听了,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在屋顶上方看了个清清楚楚,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那怪人笑的方式——说不出的恶心!
另外,两人同时想,薛成雄是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拿人来喂那个怪物?
薛成雄招招手,那怪物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个子比薛成雄还要高,但是却显得很听话,蹲在井口边,薛成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脑袋,跟对待一只大狗似的。
那怪物探头,从井口爬了下去。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就听到井下传来了翻江倒海一般的响动。还有那种“咝咝”的声音,看来,是刚刚薛成雄说的大蛇。
“小心点儿,别把花压坏了!”薛成雄吩咐。
没一会儿,那大蛇的声音就消失了,只见怪人爬了上来,肩膀上还扛着一条一尺来的巨蟒。
怪人此时满嘴鲜血,眼睛更红了,他爬上来后,将蛇往地上一扔,蹲在井边似乎很不舒服地“呸呸”吐口水,边甩着头呜呜直叫。
薛成雄笑,“难吃啊?”
怪人一个劲点头。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叫声,“二少爷,老爷让您过去。”
“好。”薛成雄刚刚答应了一声,就见那怪人忽然拉住他袖子,仰起脸看他,一双红幽幽的双眼,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薛成雄跟他对视了一眼,眼珠微微一转,露出了些诡异笑容来,对着外面说,“薛城,你进来。”
“呃,可是,老爷说这里是禁地……”
“我让你进来,你就进来!”薛成雄有些不耐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很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托盘,“二少爷……啊!”
那个叫薛城的一看打扮,就是薛家的下人,他刚进院子,就看到了薛成雄身边蹲着的怪物,惊得大叫了一声。
而同时,那怪物伸出舌头一舔嘴角的血,“嗖”一声扑了过去。
“妈呀!”少年吓得都迈不动步子了,尖叫着想转身,但已经一把被那怪物扑住。
薛成雄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袖子,“吃完了记得把骨头扔进井里。”
那怪物点头,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尖牙。
薛城吓得哇哇大叫,连喊少爷救命,但薛成雄叫他进来,就是来喂那怪物的。
展昭和白玉堂就在走廊上头,如果说刚才能忍,这会儿可没法忍了。
虽然怕暴露,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个十几岁的少年被怪物当了点心。
展昭伸手一袖箭出,不偏不倚,正好进了那怪物一只红彤彤的眼睛里。
“嗷!”那怪物惨叫了一声,一把捂住眼睛往后退。
薛成雄本来想出院子了,也是一惊,回过头。他见一个黑衣人下来,就喊了一声,“什么人?”伸手一掌拍过来。
白玉堂一闪身,落到他跟前,接了他一掌。
白玉堂虽然很讨厌四大门派的人,但原本并没有杀心。但刚刚看了这薛成雄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恶毒之极,这样凶残冷血的一个人,留着只会荼毒无辜,于是白玉堂这一掌用了七分内力。
白玉堂平日他打人很少用内力,三分就能致人重伤了,七分……薛成雄本接不住他一掌,直接飞出了两丈远,摔进了那口刚刚怪人用来猎食蛇的深井里头。
展昭一把拉起被吓晕了的少年,和白玉堂一起,纵身出了院墙。
两人上了院墙想走,却感觉身后恶风不善,皱眉避开,就听耳边“嗖”一声,一团黑影杀气腾腾地飞过,落在了他们的正前方屋顶之上。
三人在屋顶上对峙,这响动,也惊扰了天鹰山庄的守卫,铜锣声响起,有人大喊,“有刺客!”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站在屋顶上,眼前是那个黑衣红眼的怪物挡住去路。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而且眼球似乎是被他连同袖箭一起拔出来扔掉了,现在整个眼窝黑洞洞的。
他满脸是血面孔狰狞,而且龇牙咧嘴暴跳如雷,仅存的一只红色小眼睛死死盯着展昭夹着的那个昏厥少年,那样子……展昭和白玉堂本能想到了被人抢走食物的饿狼。
白玉堂对展昭示意——你先走,我解决他。
展昭却是伸手一拦白玉堂。
白玉堂不解。
展昭将少年放下来。
白玉堂不太明白展昭怎么了,却见展昭轻轻摇了摇头,再看那少年,已经不是昏厥,而是面容苍白,已经气绝身亡。
白玉堂就看到他的脖颈处,有一道黑色的伤口,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那红眼怪物的确是抓住了他的脖颈,应该是划破了……他的身上,显然带着剧毒。
“猫儿,你有没有事?”白玉堂一皱眉,刚刚展昭扶了那少年。
展昭摇头,示意自己刚刚就是隔着衣服夹了那少年,感觉身体突然变硬了,低头一看,意识到他已经死了。所以展昭才阻止白玉堂跟他交手,血魔的传说中有——血魔身体含有剧毒,跟他交手必须十分小心,一旦被他所伤就可能中毒,要不然变成同样的血魔,要不然就一命呜呼。
见展昭他们将少年放下了,那怪物就不再针对两人,而是扑了上去,搂住那少年尸体啃食了起来。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捂嘴,有些反胃。
展昭也觉着恶心,有些不忍那少年尸骨不全被人当食物一样吃了,但此时院中已经大乱,有追兵冲了出来。
白玉堂见这个怪物似乎心智不全,据他所知,当年的血魔吴不恶可是个聪明之极的人。虽然他变了血魔暴力凶残,但他天生格如此,并没有失去理智,更没有变成只会吃人的怪兽。也就是说……这不是血魔,就算是,也是个不成功的!
“刺客在那里!”院中的江湖人纷纷拿着兵器追了出来。
紫影和赭影已经到了白玉堂和展昭附近,紫影低头一看就打恶心,“这什么东西?”
“赶紧走。”赭影一拉捂着嘴巴反胃的紫影,边对白玉堂和展昭示意——被发现了!
四人跳下院墙,后头的天鹰山庄则是炸开了锅。
薛成雄的大哥薛承志见他兄弟久去未归,又听到守卫喊有刺客,赶紧追去看了一眼。就见禁地之中一片狼藉,薛成雄倒在坑里奄奄一息,怪物也不见了踪影!
他赶紧让人通知薛天鹰。
薛天鹰一听禁地被人闯入,怪物不见了,立刻意识到可能坏了大事,就赶紧带着人追了出来。
今天天鹰山庄可不乏高手,这帮都是亡命徒,追到门口,展昭他们已经躲回了屋顶之上。
江湖人刚到,只听到“啪嗒”一声,一条血淋淋的人腿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众人一愣,那怪物也追了下来,嘴里还叼着半截没吃光的人身体,肠子流了一地。
“血……血魔啊!”
有几个江湖人误以为这就是血魔,大喊了一声,立时间,天鹰山庄里头的高手都冲了出来,拔刀要杀了血魔去领赏。
展昭和白玉堂躲在屋顶上皱眉,暗道不妙!
那怪物一见那么多人,搂住尸体就跑。他动作奇快,三两下窜上了墙头,展昭和白玉堂就听身后紫影拍口,“还好还好,是往那边墙上去的。”
赭影却是一皱眉,“那边好像有人……”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血魔窜上的屋顶上,纵身跃出了两个人来,身形有些熟悉。
白玉堂轻轻地“啧”了一声,只见那两人也没穿夜行衣,一个是青衣书生,一个是黑衣怪人——可不是就是祸书生吴一祸,和影魔重三么?
展昭看清楚落在江湖人眼前的两人后,也是一皱眉,怎么会是他俩?!
重三和吴一祸自然也是来盯梢的,刚刚展昭和白玉堂救出少年,以及血魔追出来,他们远远也看见了,都惊讶不已。
发现那怪物冲上来了,他俩之前都跟血魔打过交道,知道无论真假这玩意儿可剧毒无比,赶紧就窜了出来。
原本他俩倒是可以直接踩着屋顶逃走的,反正那帮江湖人论轻功最多追一会儿也不见得能追到他俩。
可对面屋顶上躲着展昭他们呢,这一蹦不把他们给牵扯出来了么?于是两人就落到了人前。
“吴一祸?重三?”谢百花上前一步。
薛天鹰也跑了过来,“血魔果然是你天魔的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暗暗摇头——好一招贼喊捉贼,这血魔明明是薛天鹰养在府里的,这回都嫁祸给天魔了!
紫影也跺脚,“这俩老头怎么在这儿啊!”
江湖人见眼前是闻名已久的两位天魔高手,也是惊讶不已。
重三和吴一祸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倒是没怎么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薛天鹰那招栽赃嫁祸他俩也没怎么惊讶。
重三戳戳吴一祸,“病夫,那个人……栽赃嫁祸来着、栽赃嫁祸来着、栽赃嫁祸来着!”
没见过重三的人,第一次看到他都觉得诡异异常。这人,有时候看着就一个人,可有时候看看着又似乎是三个人,而且说话声音、语调都一样,再加上都黑衣蒙面,看着跟三头六臂似的,他也就是没踩着风火轮,不然大家都以为哪吒下凡了。
紫影小声问展昭,“我早就想问了,重三到底是三个人,还是一个人?”
白玉堂和赭影赶紧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哦,小三叔是三个人,三胞胎来的,重老大、重老二和重老三。他们小时候很可怜的,病弱瘦小,所以被人捆在一起,穿了一件衣服做三头六臂来卖艺赚钱。后来也习惯了,三人就总也粘在一起,谁都离不开谁。”展昭说着,边对屋子下方的重三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江湖人的注意力都在重三和吴一祸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屋顶上的展昭白玉堂他们。
“天魔的老鬼!”薛承志拿着刀冲出来,“你们打得我二弟重伤,我要你们偿命!”
吴一祸冷笑了一声,“薛成雄心术不正,拿个无辜少年去喂怪物,没死是老天没眼,下手的人也忒妇人之仁了,应该一掌劈死他才是。”
白玉堂扶额头,吴一祸还真有闲心,这会儿还拐着弯儿数落自己。
展昭一看情况紧急,扑过去按住白玉堂就扒拉他腰间。
“猫儿!”白玉堂压低声音抓住他双手,“干嘛?”
“你的雷火弹呢?”展昭想着往下边扔两个,好让二老先脱身,可白玉堂摇头,“腰包是白色的,换了夜行衣所以没戴……”
展昭皱眉,回头看赭影和紫影,两人一起摇头,示意没那么厉害的装备。
“吴一祸、重三,你们带着血魔行凶,今天就算将你们就地处决,也是为民除害!”谢百花早就恨天魔的人入骨,一见机会来了,这两个老头就算功夫再高,也敌不过这么多江湖人,就起了杀人之心。
聚集在一起的江湖人大多没什么名气,一想到杀了这两个鼎鼎有名的大魔头,乃是提高身价的绝佳机会,就也蠢蠢欲动。
听谢百花一声令下,众人不问青红皂白,杀了过来,下方立时混战一片。
重三和吴一祸也不客气,跟他们打了起来。
展昭急了,一把抓过紫影的剑,纵身跳了下去。他手里拿的是巨阙,一旦带着剑下去,江湖人十有会猜到他是谁。
白玉堂皱眉,身旁赭影已经很老实地将刀递过去,“那什么,你将就着用。”
白玉堂拿过刀,低头对赭影耳语了一句,赭影一点头,闪身往船坞的方向去了。
白玉堂跃下房檐,帮着展昭抵挡江湖人,紫影蹲在屋顶继续观战,以做接应。
这帮江湖人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多是乌合之众,武功比起眼前四个武林高手还是差了很远。
白玉堂和展昭一把刀一把剑,如同蛟龙出海,那些江湖人完全无法近身,节节败退。
谢百花一看情况不对,喊了一嗓子,薛天鹰也阻止了江湖人混战,此时,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的伤患。
“两位,是何人?”薛天鹰上前一步,“为何帮助天魔的人?”
白玉堂和展昭都不说话,他俩一说话可不就叫人认出来了么,白玉堂声音太冷,展昭声音太好听,所以有时候太有特点也不是什么好事。展昭将手背在身后摆来摆去,叫吴一祸和重三赶紧先走。
俩老头哪儿会留下两人先走啊,就有些犹豫。
这时候,重三忽然发现远处躲在人群后边的薛承志,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来。似乎是一枚短笛,或者是一只勺子?只见薛承志悄悄将东西塞进了嘴里,吹了一口……
伴随着他的同坐,就有一阵类似蛐蛐叫的吱吱声传了出来,却不是很明显,这里混乱一片,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重三三兄弟已经四外张望,冲老三一眼看到旁边的屋顶上什么东西猛地冲了下来。
白玉堂余光瞥见一个黑影以一种鬼魅般的速度冲下来,,黑色之中一点血红,应该就是那怪物。而此时展昭就站在离开屋顶很近的地方。
白玉堂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过去,只见身后重三一闪身,到了展昭身侧,抬手一掌拍向那黑影。
“嘭”一声。
那黑影结结实实挨了重三一掌,飞到了半空之中,一口血吐出来,“呯”一声倒地,正是那怪物。
“三!”吴一祸喊的却是重三的名字。
展昭刚才发现的时候,那怪物已经到了身旁了,他正想着要窜起来躲藏还是踹他一脚,燕子飞天下没几个人会的,一旦使出来,江湖人就知道自己身份了,踹一脚会不会中毒?
命攸关,展昭自然不会迂腐到宁可中毒也不暴露身份的地步,所谓艺高人胆大么,他就想试一试白玉堂那种一闪没影的轻功。可就在他等时机的时候,重三误以为他来不及反应,挡在了他身侧,重三身后一只手,一掌拍中了怪物的口,是三兄弟里的老三!
而就在怪物摔死的同时,老二一把抓住老三的手,只见手掌上一片血红。
老三伸手一捂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展昭赶紧伸手扶住重三,张嘴要叫,重老大一手捂住他嘴巴。
那边谢百花一见机会正好,刚刚展昭回转身那一瞬间,举动身形,让谢百花想到了展昭!他心中一喜,见展昭大惊失色没有防备,就一鞭子朝着他抽过去,想要结果了他命。
他暗箭伤人正全神贯注,却没提防这一鞭子,可惹恼了一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刚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了,以为展昭会受伤,然而展昭轻轻一侧步的姿势,白玉堂又放下心来,知道这猫要卖俏使个什么花招了。
可重三显然太过关心展昭,所谓关心则乱么!
最后伤的不是展昭而是重三,想到刚才薛城的悲惨下场,如果重三死了一个,那展昭可能比自己挨一掌还自责,现在那猫估计面巾下面一张脸都是白的了。
而在这个时候,谢百花还要偷袭展昭。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到如今发生了那么多事,谢百花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罪大恶极!从挑拨江湖人、家伙天魔,无所不用其极。
此人心术不正死有余辜,白玉堂眼光一寒,一刀挡住了谢百花的软鞭……赭影的刀不是什么宝刀,因此无法砍断软鞭只能将其绕住,而这正是白玉堂想要的。
一刀扯住了软鞭之后,白玉堂身形一转到了谢百花的身前。
谢百花抬头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一惊。
虽然白玉堂蒙着面呢,但是那双冰寒刺骨的双目,谢百花一眼就看了出来,“白……”
只可惜他“玉堂”二字没出口,白玉堂抬手对着他的天庭就是一掌。
这一掌,是对着他额顶的大道的,白玉堂用了内力,一掌将其筋脉全部震断。
“啊!”谢百花偷袭不成却挨了一掌。这一掌,他只感觉全身刺痛,像是五雷轰顶一般,手脚麻木不听使唤,直挺挺倒地,抽搐起来。
白玉堂一刀甩了软鞭,见薛承志和薛承义袭上来,他撤后一步,刀于地,双手隔空一掌拍了过去……薛家两兄弟没到近前就飞了出去。
薛天鹰见此两掌了不得,赶紧喊了一声,“各位英雄,杀了魔教妖孽!”
江湖人刚刚那一刹那也傻眼了,被薛天鹰一叫回过神来,举刀要杀过来。
展昭将重三交给吴一祸,“快带去开封府找公孙先生医治。”说完,抽剑到了白玉堂身边。是可忍孰不可忍,展昭脾气好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伤他亲友,如今和白玉堂一样,杀意上涌。两人内力深厚,动了杀机,紫影和赭影的刀剑都有些招架不住,剑身刀身都传来轻轻的“咔咔”声。
就在这时,只听到半空中有人骂了一声,“愣着干嘛,把老三带回去!”
话音一落,一袭红衣落地,白玉堂和展昭抬眼,只见红九娘落到了他俩跟前,手中天魔伞往地上一杵,冷笑一声,“你们这群败类,谁想尝尝老娘的天魔伞?
众江湖人一听“天魔伞”?惊得纷纷后退。
红九娘低声告诉展昭白玉堂,“快,老三的内力最多挺一个时辰,主在船上呢,将人抬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知道救重三要紧,吴一祸和重三的老大老二已经抬着老三走了。
展昭白玉堂也一闪上了屋顶。
红九娘见江湖人想追,一抬天魔伞,“吧嗒”一声,扣开了伞扣。
众人一见天魔伞开了,赶紧四处躲避。可事实上,那天捡起来的一千来之箭,九娘还懒得装上去呢。
江湖人等了半日没见动静,再抬头……天魔众人早已没了踪影。
“啊!”
正在江湖人都想围拢过去看那“血魔”尸体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声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薛天鹰扶着谢百花。
谢百花此时七孔流血,人却是没死,只是全身堆萎,瑟瑟发抖。刚刚惨叫的就是他,此时他近乎疯狂,双目血红大叫着,“武功!我的武功!”
众江湖人面面相觑,薛天鹰给谢百花把了把脉,双眉皱紧——谢百花筋脉尽断,武功彻底废了!
薛承志和薛承义也受伤不轻。
薛天鹰轻轻叹气,要一掌就废了谢百花功夫,谈何容易?隔空双掌打飞他两个儿子,这种内力……
“白玉堂!”
谢百花咬牙切齿,“白玉堂你竟敢废我武功,我百花盟与你势不两立。”
“谢盟主,刚刚那是个蒙面人,怎么会是白玉堂?”
“就是啊,白玉堂是一身白,听说他从来不穿黑衣服。”
“而且他用的也是普通的刀。”
“口说无凭,不能栽赃嫁祸啊。”
……
还是那句话,江湖人是很现实的。谢百花之前身为武林新贵,可谓前途无量,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如今一旦武功废了,他百花盟盟主的位子也不可能长久。薛天鹰年纪大了,三个儿子一个重伤两个轻伤,也是打伤元气!而白玉堂和展昭乃是武林翘楚,白玉堂更是天山派正统,还是天山老祖的高足。武林人哪儿会为了谢百花这样一个已经没了前途的失败者得罪白玉堂。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于是纷纷散去。
在场只剩下三大门派的人收拾残局。
这时候,一个百花盟的弟子跟谢百花说,“盟主,我刚刚好像听见红九娘说什么船……”
“船”乌在云一皱眉,“对啊,我就说遍寻不到天魔众人的下落,原来都躲在船上了!”
“给我去码头,烧光所有的船!”谢百花让亲随将百花盟所有弟子都召集起来。他此时已经没了理智,要与天魔和白玉堂同归于尽。
而薛天鹰也是忧心忡忡,如果刚刚只是天魔的人,那还好办,可要真是白玉堂和展昭,那自己在后院养“血魔”的事情,岂不是被二人知晓?那还了得?
另外,他也有些想不通,老魔头重三,怎么会为了一个年轻人挨一记毒掌?看他刚刚的样子,分明是为了救那年轻人连命都不要了,而那人的身形……有些像展昭!
……
放下三大门派心急上火不提。
展昭等人急急将重老三送回了船上,此时,老三已经双眼血红,一张脸也涨成了酱紫色,整条胳膊都黑了。
紫影早就通知了赵普,赵普已经扛着公孙来了。
公孙进门看到重三的样子,傻眼,他从来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也有些乱了方寸。
“怎么办?”展昭问吴一祸,“三叔他……”
“用内力把毒逼出来就行。”这时,门口殷候走了进来。
“不会中毒么?”白玉堂问殷候。
“推他内力一周天,毒自会冲出来。”殷候很是赞赏,白玉堂见识不浅。
“那需要双股内力,而且要极强。”展昭皱眉。
殷候将重三拉了起来,看看情况,一笑,“还好不是真正的血魔,血魔毒不到五分,数到十就能逼出来,不过要找个内力跟我差不多的人帮忙。”
“我来!”展昭要上前,白玉堂也要去。
吴一祸瞪两人,“你俩还要至少再练五十年!”
展昭和白玉堂都无语。展昭心中内疚,重三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出事,刚刚不耍花招就好了!
殷候摆摆手,“你们都不顶用。”说着,对门口喊了一声,“老鬼,你来!”
众人都一愣,白玉堂抬头望向门外。
只见门帘轻轻一挑,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白衣人,三四十岁,和殷候一样看起来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已经上了年纪。样貌俊美斯文,儒雅非常,谪仙一般很有超尘脱俗之感。一头银发及腰,好不翩然,脸上神情就淡漠了点,似乎事不关己。
进来后,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落到白玉堂身上。
众人的目光也都随着他动,展昭就见白玉堂明显吃了一惊的样子。
白衣人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眉头一挑,“不叫人?”
白玉堂尴尬,“师父……”
白衣人满意点头,“叫大声点儿啊,小时候一口一个师呼,叫得可讨喜了,长大一点不可爱。”
紫影忍不住问,“为什么叫师呼?”
天尊一指嘴巴,“小时候牙不齐,漏风。”
众人都惊骇地看白玉堂,心说,你还有牙不齐漏风的时候呐……
白玉堂揉着眉心,耳朵有些红,太没面子了!
其他人此时也回了神来,是暗暗倒抽了口气——白玉堂的师父,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天尊,天山老祖?!他和殷候都百多岁了人,为什么不老?成仙了不成?
天山老祖还有心思逗白玉堂,一旁重三就剩下半条命了,殷候抬头拿眼白他,“你倒是快点!死了我跟你没完!”
天山老祖赶紧走到了他身边,跟他一起站到重三身后,抬手。
两人同时一掌拍在了重三的背上。
吴一祸拉着众人稍稍后退,就见重三在挨了一掌后,一口血喷出……都是黑血,身上也泛出大量黑血。
公孙叫人准备木桶热水,他此时也不慌了,拿出银针准备一会儿帮助重三去除皮肤表面残留的毒。
只是俄顷功夫,二老一收掌——大功告成。
重三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躺在床上喘气,意识也恢复了些,认识人。重老二和老大都陪着他,此时面罩也摘下来了,众人都感慨,果然是三胞胎啊!好像好像!
展昭上去照顾重三,帮着公孙给他处理余毒。
殷候站了起来,问吴一祸出了什么事,吴一祸将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他。
“自己养了个血魔?”殷候皱眉不语,让吴一祸接着说。
天尊站在白玉堂身边,双眼不错目地盯着前方忙碌的展昭看,一脸的若有所思。
“哦?”
殷候听到最后,转脸看白玉堂,“你废了谢百花的功夫?”
天尊听到了,也看白玉堂。
白玉堂点点头。
“理由?”天尊双目微合,众人觉得他是不是要动怒了?
就听白玉堂回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尊沉默了一会儿,“哦。”
众人都等着他接下去要说什么,就见天尊到桌边坐下喝茶,边跟白玉堂说话,“玉堂啊,你爹在不?为师前几天弄到幅画,说是吴道子的真迹,让他给为师鉴定鉴定?”
众人都有些不适应——就这么“哦”一声过去啦?
白玉堂皱眉,问,“你买的哪幅?”
“八十七神仙卷。”天尊笑眯眯从怀中抽出一卷画来。
公孙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就要扑过来,被赵普按住接着驱毒。
白玉堂狐疑地接过画来,也不信,“真的假的?”
“为师花了大价钱呐!”天尊道,“应该是真的吧。”
白玉堂打开画卷一看,往桌上一扔,“上边只画了八十六个神仙,太好骗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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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尊打开画,众人也都围过来,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真的是八十六个人!
于是,众人都一脸无语地看着桌边那位懊丧地托着下巴的天尊。
天尊拉着白玉堂的袖子,“玉堂,为师又被人家骗了!”
白玉堂扶额给他倒茶,“想开点了,你又不是第一次。”
“那为师的银子都被骗光了。”
“行了行了,我养你。”白玉堂叹气。
“那你先给为师一千两,为师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有人卖王羲之的字。”天尊话刚说完,白玉堂一把将茶壶拍在桌上,“王羲之的字怎么可能在路边买到!”
再看展昭那边,殷候正跟他打商量,让他明天陪自己喝早茶,顺便带一笼蟹黄包来。
众人默默转头,什么天尊天魔,果然距离产生美,神仙一落地也就倆跟小辈撒娇的怪老头儿!
这边正闹着呢,重三的毒已经全解了,众人也都放下心准备吃个宵夜休息。
却听到外头一阵喧哗。
四老里头的大胖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主,百花,盟,的人,疯,疯了……放,防火呢!”
展昭一皱眉,“这些人,还有王法没有了?”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谢百花估计恨疯了,于是恼羞成怒想要同归于尽什么的。”
见展昭要出去,赵普一拦,“等等,你出去不等于告诉他们你跟天魔的人有关?”
吴一祸也拦住了白玉堂。
红九娘对四鬼说,“唉,把天魔伞装起来,老娘出去解决了他们。”
“那不行啊!”展昭赶紧阻止,“死伤太大!”
赵普也有些犯难,这时候如果自己带人去,朝廷就掺和进江湖人的事里头了,怎么处理好呢?
正在众人犯难之际,就听天尊慢悠悠说,“都不用去,有人会处理的。”
白玉堂看他,“谁?”
殷候也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该到了吧。”
船里众人都在疑惑是谁会来处理。
趴在窗口张望的紫影突然“咦”了一声,就见眼前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伸手一接,竟然是一片雪花……
“雪?”赭影也觉得奇怪,仰脸往天上望,就见夜风裹挟着几片洁白的雪花坠落,雪花中,还有一片殷红的细碎花瓣。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眼紫影接来的花瓣,上头渐渐融化成水珠的雪花,都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这会儿……人可算都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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