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事想了想,道:“是有一位沧芸的小姐来过,留话说住在小花园的福利旅社。”沧阑谢过那同事,又赶往小花园。朱公馆就在小花园附近,他想着沧芸该是见到了子浚,就住在附近,以便相见。
到了福利旅社,沧阑问清了沧芸的房号,便上去敲门。沧芸不在房间,他下去找前台开了一间房,并且交代沧芸回来通知他,就在房间里耐心等着。到天黑尽了,沧阑才等到沧芸回来,他立刻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见到子浚?”
沧芸摇头道:“没有,我按照你给的地址,找到朱公馆,问起子浚,那里看门的人就说不在。连着几天,我都过去看了,竟连进出的人都没有,每天都只是那个看门人在。”沧阑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我想子浚是不想见我们,故意避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三哥,那我们要怎么办?”沧芸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阴影,“子浚投身在帮派中,这不是好事,打打杀杀的日子总归是要出事的。”沧阑道:“离我去法国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慢慢再想办法。”沧芸不觉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沧阑沧芸轮流去朱公馆门前守候,那看门的大叔都跟他们很熟了,常常见了不等他们开口,便跟他们说子浚不在。沧阑觉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便去找鲍威尔先生商量,请他帮忙留意子浚的动向。
鲍威尔先生爽快地应承下来,没过几天,便告诉沧阑,子浚的动向没有探听到,倒是打听出子浚的弟弟阿霖,在上海最好洋学校——圣约翰寄宿中学读书。沧阑谢过鲍威尔先生,便与沧芸一道,直奔学校。
见过校长,说明来意以后,沧阑沧芸得知,学校是有一个叫萧霖的孩子,但是在几天前就请了长病假,由家人接回去了。沧阑沧芸很失望,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拜托校长,如果阿霖回到学校上课,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出了学校,沧芸只觉得一阵气闷,低声问沧阑道:“三哥,你说子浚这孩子,怎么就能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到,一点线索也不给我们留下?”沧阑苦笑道:“也许是他从小吃的苦太多,心理早已经超出了他的实际年龄。”沧芸面带愁容,看着沧阑,无奈地笑了。沧阑安慰道:“沧芸,不着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直到将要开船的前一天,沧阑沧芸也没有见到子浚或者阿霖。阿霖再也没去圣约翰中学,子浚也好像从上海消失了,临行之前,沧阑不得不对沧芸道:“寻找子浚的事,还是等我从法国回来再说吧。沧芸,你明天就搭船去岛上,也不要回北平的学校,现在的时局太动荡,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北平,到了岛上,有云大哥可以照顾你。”
沧芸道:“这些日子,我也想好了,不回去北平。子浚这个事,没有个结果,总叫人挂在心上,我就留在上海,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尽快知道。”做这个决定,她确实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晴衡当年的叮嘱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响起,似乎在催促着她离开上海,可想到子浚,她就觉得一定要留下来。她不知道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很可怕,但她不能只为了自己,抛子浚不顾。
“这样也好。”沧阑略一思索,道,“上海离岛上近,一旦有什么事,去岛上也方便。明天我去给云大哥发个电报,说明情况,让他心里也有个盘算。”
沧芸答应下来,兄妹两人各自睡了。到第二天,沧阑收拾了行装,赶去电报局给熙扬去了电报,就去码头等船。沧芸送他去了码头,看着他上了船,立在岸边向他挥手道别,直至轮船没入波涛之中,再也看不见才离开。
回去旅社的路上,沧芸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来是要在上海长住了,得去租住一间房子。前些日子她路过一片弄堂,正看到弄堂口贴着招租的告示,这时,她便想绕路过去看看。
沧芸缓缓地走在大街上,眼睛看着前方,不觉又想到了子浚。她想,这些日子,一直是他们想尽办法找子浚,也许她可以换个方法,让子浚和阿霖主动来找她。
这么想着,沧芸没有看到,在她身边,有一辆汽车驶过,里面坐着的人,竟然是晴衡和沐昭。晴衡一直望着车窗外,早瞧见了沧芸。他异常震惊,整个人控不住地颤栗,她怎么会在这里?!他早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要她永远不要回上海,为何她不肯听他的话?
“你怎么了?这么多年,又回到上海,心情就这么激动?”沐昭没有见到沧芸,只是看着晴衡的样子,觉得惊讶,“晴衡君,这不像是你。”晴衡心中警醒,看向沐昭,道:“我能不激动吗?我现在的名字又是曾晴衡了。”
沐昭恨恨道:“你竟然为了这件事失态,晴衡君,你要记住,你真正的名字。”晴衡不再言语,心底却是悲凉。他怎么也想不到,还会以曾家子孙的身份,回到上海。那一日,他摆脱沧阑回到军部,就被武田叫了过去。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武田派出的密探已经把事情汇报去了,他原以为武田会仔细查问,却不想武田直接下令,让他以曾晴衡的身份重回上海。他不敢质疑武田的命令,但武田已经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向他说了回到上海的任务。
“晴衡君,该忘了的,就忘了吧。”沐昭挽住晴衡的手,靠在他的肩上,很是欢喜,“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晴衡任由她靠着,心中却反复问着自己同一个问题:沧芸,她为什么会在上海?
正在晴衡苦苦思量时,沧阑也在船上,回忆起往事。一幕一幕,一天一天,当轮船终于停靠在法兰西的港口,已经是三个多月以后。他不知道,在他踏上法兰西土地的那一刻,中国正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变。
那一个才登上权力顶峰、意气风发的少帅张学良,毅然向全世界通电,宣布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改五色旗为青天白日旗,完成了统一。
虽然还不知道这件大事,但沧阑仿佛是有感应一般,站在异国的土地,转身面向东方,露出笑容。
他会回去的,很快他就回到那片遭受磨难的地方,尽自己的一片的心力。(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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