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知道老太太有话想对凌司辰说,便也点点头,收拾一下医药箱,跟李妈一起出去了。
老太太来回看着凌司辰和顾书瑶,一会后,道,“书瑶昨天第一天去公司上班,还习惯吧?”
顾书瑶沉吟不语,凌司辰应道,“嗯,还行。”
老太太视线停在凌司辰的脸上,出其不意地感叹出,“辰儿,奶奶对不起你。”
凌司辰怔了一下。
老太太继续叹道,“你是一个要强的孩子,奶奶却硬加给你一个童养媳,你不愿意,不惜离家出走多年表示你的不满,辰儿啊,奶奶这是没办法呢,奶奶不想看到你有什么意外,你父亲已经早早离开,奶奶不想连你也失去,那种痛,真的生不如死……咳咳,咳咳咳……”
老太太说罢又猛烈咳嗽起来。
凌司辰面色微急,轻轻按住她的胳膊,道,“奶奶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不,你让奶奶说,奶奶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奶奶一定要跟你说,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老太太虽然停止咳嗽,但气还是喘得厉害。
凌司辰眉头深皱了起来,道,“奶奶你说什么傻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是吗?”老太太呵呵一笑,整个人却是无比苍凉。
凌司辰点头,淡漠的眸子露出罕见的温柔,道,“嗯,我还要你看着我把公司发扬光大,成为你想像的那个样子。所以现在你先好好养病,等你身体好了再跟我说,你说多久都行。”
老太太又是淡淡一笑,看着他既欣慰,又无奈,“奶奶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自己知道自己事,这身体啊,是一日不如一日,之所以撑着因为放不下你。辰儿,奶奶有个请求,希望你和书瑶能好好处下去,给我们凌家开枝散叶,行吗?”
凌司辰眸光微暗,没有出声。
老太太继续道,“奶奶不强行你立刻跟书瑶生孩子,只希望你通过这几个月好好地跟她相处,让她去公司上班就是为了给你们机会接触了解,书瑶尽管出身不怎么好,但总归是个玲珑剔透的丫头,她很聪明,又很勤奋,而且长得也不错是吧?你试着慢慢去了解她,会发现她有很多值得你欣赏的地方,会发现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糟糕的。”
凌司辰一个劲地沉默着,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稍后,道,“你回公司去吧,那边应该很多事等着你处理,至于奶奶的病,你别担心,程医生会看着我,李妈也会照顾我的。”
凌司辰凝视着她片刻,便也道,“那你好好休息,听程叔叔的话按时吃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凌司辰继续看了看老太太,低头吻了一下老太太的额头,起身朝外面走去,没瞧顾书瑶一眼。
顾书瑶一直默默站在边上,低垂着头,睫毛扑簌扑簌的满腹沉思。
忽然,她听到老太太喊,“书瑶,你过来吧。”
她于是抬起脸,走到床前。
老太太缓缓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道,“记得当年第一次找到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丁点儿高,面黄肌瘦,可这双眼睛异常明亮,就跟天上星星一样,我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事实也证明带你回来是没错的,在我的培养下你一点点脱变,丝毫不亚那些出身名门的姑娘。”
顾书瑶心情微动,不晓得老太太要说什么,便也沉默不语先安静地听着。
但闻老太太问道,“书瑶,你恨我吗?”
顾书瑶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老太太娓娓道,“当年带你回来,是为了我们凌家,为了辰儿能平安无事,我知道有些事情对你来说不公平,也已经尽量去补偿你,希望你能体谅体谅我一个老太婆的心,别怨恨我,好吗?”
顾书瑶咬唇,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久久不语。
她不禁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她,她还很年轻,精神很好,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再也不见当年的锐气,岁月是最无情的,尤其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每过一天,就会苍老一天。
她刚才说什么来的?问她恨不恨她?
其实,她心里是矛盾的,她感激和庆幸她当年把她从那个贫困落后的小山村带出来,让她避免落得像妈妈那样的悲惨命运。她还提供她良好的教育,精心栽培她,让她可以变成现在这样优秀、自立,所以,她真的打心里感激。
但同时,她又憎恨她赋予的那个身份,因为那个身份,这十年来她过得战战兢兢,卑微低下,夹缝里求生。
可是,看到她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好几岁,如此虚弱,如此可怜,就像她刚刚和凌司辰说的随时都会离去,这让她感到很难过,很悲伤,她希望她能好起来,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我……不恨你。”顾书瑶应了一声。
“真的吗?”老太太问,苍老的脸绽出一抹微笑。
“嗯。”顾书瑶眼神真诚。
老太太彻底笑了,笑得很欣慰,很开怀,“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既然你不恨我,那你能听我说几句话?”
“您请说吧。”顾书瑶见她气不是很顺,不禁端起水杯让她喝一些水。
老太太接过喝了两口,杯子给回她,顾书瑶放好。
老太太越发满意地看着她,说了起来,“你去公司好好跟辰儿学习,帮助他,多陪陪他,辰儿个性冷淡,对人爱理不理,是他儿时某些经历造成。当年他父母双双自杀,不但对我是一个沉重打击,对辰儿也影响极大,那时才八岁啊,那么小的一个人儿,父母说不见就不见了,那种痛,你是没法体会的。”
关于凌司辰父母的事,顾书瑶很少听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对老太太还是心里一个永远无法抹灭的痛,大家自然都很禁忌,没想到,老太太今天竟然突然跟她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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