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场中的人这时候都看向了宋穆。
而宋穆则是看着面前那个已经有些醉意的秀才,对方年过四十,拼了命才终于考中了这个秀才。
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番成就,今日这才开怀畅饮,算是一抒胸臆。
对方的这要求并不过分,况且刚刚已经有几个人赋诗了,此刻宋穆作为案首怎么说也要写上一首。
旁边这时候也有人附和,这等本就风雅的事情,案首能够作诗,众人更是兴致盎然。
在一众呼声之中,宋穆扭头看向坐在东边的几位,知府大人和提学大人此刻面带笑意,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丘知府当下也是笑着说了一句。
“大善,宋穆,不如做一首吧,也为大家助助兴!”
其他人都连连跟从,就是那崔可行等人此刻都是两眼放光的看着宋穆,宋穆当下也是朝着知府大人和面前这位秀才笑着点头。
从座位上走出来,宋穆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开口说道。
“宋穆便献丑了。”
说着,宋穆在楼上踱步,此刻晚风习习,阁楼外树叶哗啦作响,宋穆深吸了一口气,当下从嘴中吐出几句诗词。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一首朱熹的劝学诗《偶成》脱口而出。
此刻宋穆的目光更是看向那个中年的秀才,朝着他举起酒杯,朝着周边举杯。
一首短短的七言绝句,却是在脱口而出后淡淡出声。
这首诗说完,场中的人却是一个个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眼睛缓缓瞪大。
就只有那阁楼间,还有淡淡琵琶声缓缓传来。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起身,突然说了一声好,顿时场中叫好声一片。
丘不楚此刻也是细细品味着这首诗,下一刻和旁边的范提学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的惊讶。
这首七言律诗,不但朗朗上口,而且寓意实在是深刻。
范提学当下抚须笑着,此刻喃喃的说了一句。
“好一句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丘不楚当下更是哈哈大笑,已经起身朝着宋穆说道。
“宋案首,好诗啊,不知道这首诗,你可要取什么名字?”
宋穆此刻也是将杯中酒液饮尽,扭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朝着丘知府拱了拱手。
“还请知府大人赐笔墨!”
丘不楚当下点了点头,手一挥,立刻就有小厮端着一个桌案上前,笔墨纸砚已然齐全。
而此刻周遭的秀才都起了身,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往前走来。
宋穆的这首诗,此刻他们已经回味过来了,这四句诗句,字字珠玑,不仅朗朗上口,更是让人心潮澎湃。
这是一首劝学诗,不仅语境贴切,还让人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宋穆此刻已经来到了桌案前,跪坐在蒲团上,然后轻轻研墨,伸手拦袖握笔。
众人都已经围聚到了宋穆周边,此刻一个个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书案,想要亲眼看到这首诗落成。
而宋穆已经落笔。
依旧是刚劲瘦削的字体,细如刀锋,这首七言律诗顷刻跃然纸上。
《偶成》
宋穆落下此诗原名,而下一刻纸上便是文气涌动,那浩瀚的文气涌动,只是片刻便入了宋穆的体内。
与此同时,旁边的人也陡然发出惊呼。
“才气五斗!又是一首好诗!”
这人话音落下,那书桌就像是被一股重力按住,有些陈旧的桌案竟然有些不稳,下一刻哗啦啦崩开。
而桌案上的笔墨就要往那写好诗作的纸上倒去,有人惊呼一声,但就在这一刹那,那写着诗词的纸张上散发出一阵威力,竟然凭空将这些墨水荡开。
墨水绕开纸张和宋穆,朝着周围建设,周遭众人纷纷退却,差点沾上了这墨水,但是那纸张依旧是干净整洁,此刻书案碎裂,它也依旧躺在其上,落下的那一刻发出噗噗的声音。
这一纸,竟然有数百斤重量。
周围的人此刻呆若木鸡,甚至都忘了查看自己身上的生员服是否有墨迹沾染,而是不由自主的耸了耸鼻翼。
“你们可闻到一股香味了?”
有人发出疑问,当下就有人回应,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一丝震惊。
而丘不楚和范提学此刻已经走上前来,目光看向那篇诗词,闻着这似乎在周围开始传开的异香,也是有些惊奇。
“这……莫非这首诗又是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有人发出疑问,那范提学最先反应过来,此刻走上前来,注视着一堆碎屑上纤尘不染的诗词,缓缓念了几遍,当下面露恍然。
“这池塘春草梦……”
“若是我没记错,应当是《南史·`谢方明传》的一个典故,也是那谢灵运《登池上楼》之中的一句诗词,此处借用过来,却是将赞美春意的千古名句,活用为比喻美好年华青春如春梦般稍纵即逝。妙哉,妙哉。”
范正雄不愧为提学,此刻也是立刻从脑海之中搜刮到了内容,并且立刻解析出了这首诗的意思。
那谢灵运可是南北朝时期的大诗人,这一首诗词更是出名。
没想到宋穆三言两语,竟然还能用上这等典故,难怪在才气升腾的时候,还能有异香出现。
古往今来,能够活用典故,为诗词加上点睛之笔,都能够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
听到范提学的话,众人此刻也是一个个面色微动,崔可行等人更是眼神有些闪呼。
不过这时候却是听到的一声畅快大笑,然后是低声的哽咽。
众人纷纷望去,宋穆也跟着扭头,只见到刚刚那个老成书生,此刻端着酒杯颓坐在地上,此刻口中还念叨着宋穆的诗词。
“少年易老学难成啊,读书……不易啊。”
这秀才的话语到这几分颤抖,众人此刻听得都觉得心情震荡,尤其是同样已经年老的秀才们,此刻更是忍不住的悲戚。
这一句话,道尽这读书人的心酸。
有人少年便登科,有人垂暮仍童生。
就是宋穆,此刻也有几分动容,众人更是觉得心中有了几分慨然,不想要就此止步不前。
而那中年秀才也只是慨然了一句,当下便扭头看向宋穆,此刻眼中更有几分感激。
“宋案首,多谢!你的一首诗,让我有如醍醐灌顶!”
说着,这秀才站起身来,酒意没有消退,但是浑浊的眸子之中已经有了一分清明。
“一寸光阴不可轻,我王海这辈子过的不算浑浑噩噩,问心无愧。”
“不过就算半百才入秀才,王某也不会就此心灰意冷!必继续苦读圣贤书!”
“他日必然也要更上一层楼!”
秀才的语气慷慨,场中则是更有人大声叫好,一众读书人此刻热情满满,范提学和丘知府都是颇为有些惊讶的而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此刻目光也是不由自主的汇聚到了宋穆的身上。
这年轻人,果然非同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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