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因着谢家的有意打压,崔家的势头下落了不少。
崔琰才华高绝,然而有谢家一心针对,他也并未如前世那般,坐到了位高权重的九卿之列,至今仍是个尚书郎。
崔琰初时还忍得,一字一句报着奏牍上早有的公文。
可在喉中的酸楚实在难以忽略之时,他便违了臣子的本分,仰头直直看着桌案后的谢璋。
一个六年,一个两月。
他郁郁六年,复生而来时,她却已经嫁入宫中。
他们在此世见到的第一面,她已经是长廊之下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身边还伴着一个病怏怏的小皇帝。
如今两月过去。
这是他二次见她,却也是他第一次能好好瞧她一眼。
可崔琰只是瞧着她,胸中的酸楚凄切就和嫉妒一起翻涌上来。
酸楚是他自己的,嫉妒是给内殿中那个病怏怏的蠢货的。
谢璋生得温柔好看,笑时眼弯如春月。论及美貌,在宛城闺秀中也属翘楚之列。
此时她坐在堂上,雍容凤仪从挺直的脊梁中流露出来。笑容温婉闲适,面色红润嫣然。
一看就知道幸福美满。
“崔大人?”
谢璋轻轻咳嗽,提醒崔琰。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开始厌烦,厌烦到甚至都开始暗暗责怪卫琦。
若非他平日玩的把戏太幼稚下流,她也就不用时常将宫人挥退,现在更不必独自对着崔琰。
嘉德殿可不是叙话的好地方,况且她也不打算再和崔琰有什么瓜葛。
崔琰深深吐出胸中郁气,“你记得从前,对不对?”
若是不记得,为何在他唤她柔娘时故作淡定地离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璋垂眸微笑,“崔大人什么意思?本宫听得不甚明白?什么从前?”
还敢跟她提从前,他可真是······
崔琰面目一白,奏牍深深陷入骨肉,险些扭曲,“你明明记得,我知道你记得,只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记得,柔······”
“柔娘?”
殿中忽有少年出声,将崔琰的声音生生压了下去。
谢璋被那道声音惊得心中一悸。
“怎么还在外头坐着,不进来陪朕。是尚书台的人来了吗?”
卫琦趿着软履步入殿中,他惺忪着睡眼,长袖掩面打了个哈欠。鬓发微乱时,眼角又发有些红。
少年天子懒懒散散地踱步至谢璋身后,将手按在她肩上。
才似刚发现崔琰一般,恍然道:“崔卿家来了,为何两眼湿湿?出了什么事?”
谢璋本不欲开口,可是崔琰方才差点便唤她“柔娘”。
一个外臣,如此叫皇后的闺中小字,若是被卫琦听到了······崔琰果然是嫌她死得不够快。
“宁州水患。崔大人忧心灾民,故此伤怀落泪。陛下睡醒了?怎么不唤人进去伺候您更衣,反而自个儿出来了?”
谢璋微笑,十分不情愿地替崔琰遮掩。
按在她肩膀的手一瞬间收紧,卫琦轻哼,“皇后。朕要如何行事,朕自己有主意,不必事事都向你禀告。”
卫琦显然是不快了。谢璋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她言语中的管束惹了他厌烦,还是因为他刚刚听到了崔琰的一番话。
卫琦又转向殿中低着头的崔琰,“崔卿家既然如此忧心宁州灾民,不然这样。朕就派你到宁州安抚灾民,负责赈灾重建一事。免得你在宛城忧心忡忡。”
赈抚灾民可不是个好差事。
且不说一路奔波,到宁州后公务如何繁多。单只是洪水退去后易瘟疫,就能叫理事的官员头疼不已。
然天子金口御旨,无人能够推拒。
崔琰跪拜接旨,又被卫琦挥退。临出殿时遥遥一眼,想要再看桌案后的谢璋,却被俯下身来的卫琦给遮住了。
素裳的少年俯身,在谢璋的脸颊留下个浅浅的齿痕。又眯眼看她,“你和他······”
谢璋抬手擦去颊上的口水,坦然望回去,道:“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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