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骑车队缓缓驶出西城门,西行不到一公里,便到了洛河畔。
洛河自北而来,相比较洛川当初南渡的汉江而言,眼前的大河也确实只能算条小河,但即便如此,河宽也近三百米,放在洛川前世来说,又是一条不小的大河了。
官道尽头,是一座足有八九米宽的石桥,即便是洛川所乘的宽大马车也能在桥上轻松并排行驶。
石桥高于水面四五米,桥基如同船型,桥洞同宽,间隔却不算很远,让整座桥看起来十分稳当。
洛川掀开车帘去看,仍旧跟在马车边牵马而行的陈恕开口为他介绍,“这座石桥名叫平安桥,据说当初修建的时候足足花了十三年,期间还有部分位置动用了不少修炼者才搭建起来,”他说起这桥的历史隐隐有种赞叹,“苍颜城所在的这一段算是洛河整个苍颜段最窄的位置之一,水流倒也不算太快,河槽又深,多年来不曾发生过称得上水患的事故,石桥始终平稳的很,是洛河以东和洛河以西最重要的通道。”
洛川点头。
车队越过守桥官兵上了桥,洛川才看向表面平静的大河问道,“供给西部战场的军粮也是要走这座石桥的吧?”
“是的,”陈恕回头看了一眼车队后方,那些曾面向车队下跪行礼的百姓仍旧没有全部起身,“军粮周转线路上苍颜城一地最重要的仓城在河西,从广郡来的和甘原那边来的军粮都要经过这座石桥运抵那里存储。”
洛川点了点头对陈恕道,“上马吧,后面的路还长,”他放下车帘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张展开的地图上,一点一点的看过去,十分仔细。
车队过了桥,一路南下,行进速度颇快,除了正午时稍稍停在一处驿站简单吃过中饭,队伍便又出发了。
等到日头西斜快要落山的时候,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连绵的山脉出现在视野之中。
一行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安营扎寨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再次上路。
在正午来临时便到了那处洛河改道的岔口。
洛川下了马车,在老车夫和洛长恭等几个血骑的护卫下来到河畔一处高地的时候,陈恕已经带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壮年庄稼汉等在这里。
那老人头发花白年纪不小,远远的看到洛川一行走来就已经拉着壮年汉子一起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洛川走上前去将老人搀起来,惊得那老人一双昏黄的眼睛瞪大了看他,“老人家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是让陈恕将你请过来给咱们讲讲这处改道河口的事情,毕竟你们久居此地对这条河的了解多一些。”
老人连称不敢,被洛川扶起来以后又自己往后退了两步,被随他前来的壮年汉子扶住,这才弯着腰开口道,“大人有什么尽管问,小老儿知道的全都说给您。”
洛川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河流分叉口,在那里,一路南下的河流主体明显折向了微微偏向东南的方向,水势汹涌可见浪涛,另一边相比之下细小了数倍的河水则划过一道弧线后向西流去,“这一处洛河改道的分流之地,改道之前十数年与改道之后十数年有哪些变化?”
老人顺着洛川所指的方向看去,沉默回忆着什么。
洛川也不着急,只是看着远处的河流等待。
好半天后老人才像是从回忆中惊醒,一看眼前的景象顿时有点慌,觉得自己怠慢便要再跪,被陈恕扶了一把道,“老人家直说就好。”
“哎,哎,”老人连忙点头躬身道,“大人,小老儿不知道说这些是不是妥当......”他又看了洛川一眼后才犹犹豫豫的道,“咱们这边其实距离山区不远,老人们传下来的说法有一个叫做‘龙王搬山’,就是说这些山头,一座座的其实是在动的,只是动得极慢极慢,咱们普通人感觉不到罢了。”
洛川回望过来,明显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
老人见此反倒没先前那么紧张,说话也利索了不少,“但小老儿其实是有些感触的,只是不常与人说,就像这洛河改道,小老儿尤记得小的时候,河水不疾,尤其不在雨季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们就喜欢在河里玩耍,咱们住在河西,大人们不让往河东去,说那头的河岸高些,万一力竭了又爬不上去,再想游回来肯定得被河水卷走,可这些年吧,就有些不同了.......”
老人似乎有些疑惑的看向远处的河道,“尤其是前些年一次地龙翻身,轰隆隆的吓人,大半夜的村里头的人们都跑出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小老儿担心河道出问题就跑出来看,也是在这个地方,就看见河水哗啦啦往南去了,那时候再看吧,就觉得这河东的河岸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比咱河西的河岸要低得多,那河水改了道也没淹了太多地方,就那么进山了,从那时候小老儿就算想明白了,老人们一辈辈说得那龙王搬山恐怕是真的,那么大一片河岸,这头有山压着那头也有山压着,说变低就真的比这边低了,这哪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可不就是龙王老爷们在搬山么。”
洛川回头去看那河流分叉处,从自己所处的河西这一处高地俯瞰,河东地势确实要显得低缓一些,“河水改道之前,如今那河道的位置是怎么个模样?”
“回大人的话,也是种田嘛,”老人指了指那水流湍急的河道两侧,“大人您看,河东那头如今不也是好地,老百姓要吃饭的,虽说那附近还是有些危险,哪天碰上雨季说不定就给冲没了,但到底仍是官田,总有日子过得差一些的敢壮着胆子去种地,总好过进山里......”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又一次跑题,这才连忙道,“原先那河道所在的地方地势确实低一些,毕竟是连着山里头的,河东那边村子里头的猎户们当初都是走那条线进山的,那边的地里时不时也会闹野猪,反正从来也不算好地。”
“河水改道之前如果发了洪水,就应该是咱们河西这头淹得多些?”洛川问道。
“可不是,”老人叹了口气道,“有些年份水小,多半是咱们这头淹得多,东面淹得少,但要碰到上游水大的时候,两边谁也跑不了,不过相对来说还是河东那头好一些,那时候他们那头的水就愿意顺着那块地往山里头流,所以倒霉的一般是咱们,只不过这些年河水改了道,洪水也少些,就算有也是漫了他们那头,咱们河西反倒成了好地,还是得记着龙王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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