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城,大战止息,四散而去的兽群必然还会带来些麻烦,但不成规模且恢复神智的野兽能够造成的麻烦是有限的。
城门仍旧没有开启,百姓们一时间也不敢返乡,只能聚集在城外等候最终的处置结果。
离郡轻骑飞快的打扫战场带走同袍的尸体和铠甲军械之时,那一支与之齐名的撼山军在将军孟草儿的命令下,原地修整。
这两支隶属于敌对州郡的王牌精锐,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默契,在这一刻实现了和平共处。
至于说远处那一支几乎被打残了的永昌郡大军,根本连防御阵列都不敢解除,一边以此抵御四周逃窜的零散兽群,一边警惕着离郡轻骑的一举一动。
影子和银匠都没有受太严重的伤,算是这一次行动最大的幸运,离郡轻骑却非如此,将近一千名大好儿郎永远的葬身于这一处异国他乡......
洛川此时仍旧骑在马上,两条大腿却不听使唤的颤抖。
“仗都打完了你才知道怕啊?”思齐一边看着洛川一边往脸色铁青的罗江方向使了个眼色道,“你可知道你今日是何等冒失。”
洛川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说,正想着先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女人,正是曾经坠落在离郡轻骑前方的望川剑修,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只见她脸色泛白,原本满脸的血迹却已没了,只是胸前道袍之上的血污尚在,她就那么直直朝着洛川走来,原本围拢在洛川身边的数十名望川剑修齐齐下马向三人行礼,可见其在望川之上的威望。
洛川自然也不敢托大,一样翻身下马学着秦万松等人的模样行了个不太标准的道礼,“晚辈洛川,见过前辈。”
来人自然便是江清韵和常御风、牛德义三人。
她先是冲着其它望川剑修摆了摆手,然后走到洛川身前一丈,也向他回了个道礼,“望川剑修江清韵,见过离郡太守大人。”
洛川立刻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这个前一刻还在天上翻云覆雨的超然仙子,这一刻竟就为了自己降落凡尘一般,好像幻觉,他连忙摆手道,“晚辈何德何能当得前辈一礼,实在是......”
“就冲太守大人为我人族护道之心,便当得这一礼,”江清韵神情肃穆不似玩笑,她看洛川有些尴尬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冲着站在洛川身后不远处的银匠和影子点一点头,然后对洛川道,“既然你先前喊了我一声前辈,前辈也就该送你个见面礼才是,”她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然后取出一个指节大小的玉质盒子递给他,“这是一颗仙芝丹,是颗功效不错的治疗宝药,同时也能稳固境界增强些修为,送你了。”
“晚辈多谢前辈,”洛川一边谢着一边接了过来,正要打开那玉盒去看,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方脸道士常五溪急急忙忙按住。
“不能打开,”秦万松解释道,“这仙芝丹是近乎王品的宝药,已然有灵,盛放这宝药的玉匣之上设有禁制,一旦打开就有可能让外界的浑浊之气污了宝药的品质。”
“王品?!”洛川一惊,再看眼前女道士的眼神就有些不同。
江清韵也不理他,只是往益城方向看了一眼后缓缓道,“经此一役,我有些理解了老人家们的一些话,对抗四夷仅凭一腔热血大概真的不行,”她扭头看向洛川,“南夷之患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场小小的战役便就终了,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我要去一趟西北武州办些事情,如果时间来得及,开春之后我会去离郡找你。”
洛川一惊之下大喜过望,“前辈是说可以与我离郡一同抗击南夷?!”
江清韵点了点头,“抗击四夷本就是我望川一脉的责任,只是如今的望川剑修需要各自去选一个战场罢了,”她又回头冲一众望川剑修行了个道礼之后,化作一道湛蓝色的天河,往西飞去。
等到天空之中再看不见那道天河,洛川才喃喃自语道,“这位清韵前辈真是温婉大气,剑仙风流啊......”
不料另一边一个长须老道闻言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洛川诧异回头,正好看见跟随江清韵而来的两个中年男人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那长须老道的头上,然后才冲洛川拱了拱手,如同江湖人一般道,“太守大人,在下牛德义,原本就想过要到离郡南疆找个地方呆着的,既然如今清韵师姐都说了要去离郡,我便就此跟着太守大人吧,等到回了离郡再给我安排个去处,能斩妖护道又有好酒好菜也就是了。”
洛川急忙行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天大一个馅饼怎么就砸中了他,“欢迎前辈,好酒好菜自然是管够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眼神移向牛德义身边那俊朗中年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望川剑修,眼神热切的几乎要燃烧起来。
不料那脸色惨白的俊朗中年人却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在永昌郡处理完,但若日后太守大人有用得着我的,可遣人来河玉城找我,常御风定不推辞!”
洛川连忙又是一礼。
而后便是一众与他并肩战斗过的望川剑修,一一问过之后竟有大半愿意随他回离郡,一场血战虽说折损了许多离郡轻骑,却得了这么多望川剑修的追随,只觉得得失之间倒也真的难以琢磨。
可他哪里知道,这些时日里秦万松和常五溪两个道士身处其中,早不知道游说了几何......
一番短暂的交谈过后,常御风与几位选择离开的望川剑修与洛川等人道别后化作一道道光芒飞往四方,离郡轻骑则打扫完毕战场,整队出发。
从始至终,洛川都没有派出一人与那事实上并肩作战过的撼山军主将有过任何交流,仿佛今日共同经历过的生死,只是一场迫不得已的相逢。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北上的时候。
包括主将孟草儿在内的所有撼山军士卒,始终在注视着他们。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些上了年纪却又侥幸活下来的永昌郡百姓,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双手合十,伏跪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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