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河山 - 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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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小伤吗?
    子启紧张的攥了攥手,心中的杀机一闪而已:“你待如何?”
    “啧啧……”云觞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你们兄弟怎么一个脾性,一个不顺眼便要杀人嘛?若说你四哥要动手,也许还有机会,就凭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瓜想杀我!”
    云觞话毕猛然睁开双眸,衣袖挥动之间,子启已应声飞到了车壁上,子启剧烈的咳嗽着,只感觉内脏疼的搅成一团,他挣扎了许久也未爬起身来。
    云觞嘴角含笑:“本座说了,改变主意了……你好生的伺候本座三年,若本座心情好了便饶那昏君一命,你说如何?”
    子启咳嗽了许久,才缓过气来:“我不跟你走……我要回去找四哥。”
    云觞脸上的笑容更甚,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他宽大的衣袖轻挥,只听子启再次摔了出去,砰然砸到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相依相伴天涯路(二)
    云觞脸上的笑容更甚,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他宽大的衣袖轻挥,只听子启再次摔了出去,砰然砸到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觞看着子启狼狈的模样倒是真心笑了起来:“你活不了多久了,你心瓣本来就少了一块,这几年又如此的劳心劳力,他又不知爱惜你,对你非打即骂,你若回去只怕连一年都活不到了,可若跟着本座,本座能保你活过三年,怎样?”
    子启本就知道自己命不长就,可如今被人清楚告知时日,心中难免有一些失落:“活那么长久又有什么意思,我本以为那夜我便该死了,现在的日子好像天上掉下来一样,我不想跟你走,我想回去看看四哥,我也看不了他多久了,云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和四哥计较,你的骄傲更不会让你为难已经一无所有的我,云觞,你放了我吧。”
    云觞目光更显阴冷:“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和本座谈条件?若非是先师有遗命让本座助你一臂之力,你以为本座会无故帮你这个窝囊废吗?”
    “你那四哥一把火将本座的国师府一把火烧个干净,府中奴仆小童无一人逃出,又将本座逼迫的如此狼狈,若非是当初接你礼物时答应过过你帮他一次,若非是本座重诺,要还这个人情……你以为本座还会让他活命,你说本座凭什么善待你们兄弟!”云觞一把仍开子启,看也不看一眼伏在地咳嗽的子启:“你这么个窝囊废活在世上也没什么用处,你若要回去送死,不如本座成全你!”
    云觞摘去手腕的雕刻精美的手镯,扔了出去,冰玉手镯从桌子掉落在车板上,摔成了两瓣:“这东西还给你,本座便什么都不欠你了,你不是离不开你四哥吗,本座看在与你相识的份上帮帮你,送你们兄弟一起上路。”
    子启咳嗽了许久,待到那阵窒息感过去才抖着手,捡回了摔成两瓣的手镯,他能感觉到今日云觞身上的阴沉与杀气,本以为云觞只是过于骄傲,因受伤吃了闷亏的缘故才会如此。可谁想国师府……国师府内上百口人都已……
    云觞命运多舛,尚未满月一场意外的大火便夺得他一家十六口人,其中便有他的父母与祖父,老国师与曲老大人有过几面之缘,怜惜云觞的遭遇收其为弟子。老国师孤独一生,晚年得云觞这一弟子,又知他才华天成,自然待他如珍如宝,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云觞自幼年便自傲无比又桀骜不驯,不为世俗所累,但也并非没有感情,他自襁褓之中被送到国师府,直至今日,那国师府里的人不单单只是国师府内的人,他们都是云觞的家人,子启清楚的记得云觞的奶娘是一个笑容慈祥的老妇,还有那些伺候他多年的贴身小厮、车夫,直至此时,子启才忆起,正在驾车的人不是自己与云觞出宫游玩时,老见的那个老车夫了,而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意外之火,烧毁了云觞原本的家――曲府。如今这场火灾又烧毁了云觞现在的家,这一把火对云觞来说是解不开的死结,永不可磨灭的深海血仇,那么云觞说要取四哥的性命也绝非戏言。
    子启垂着眼眸,攥着手镯许久,直至手镯割破了手指,才慢慢醒悟过来,他抬起眼来,糯糯的说道:“我跟你三年,不管是为奴还是当牛做马,你……你有什么恨什么怨什么气,大可从我身上出,不要去找四哥了……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将他囚禁三年,他也绝不会变成这般愤世嫉俗,若非是我让他误以为我们二人合谋害他,万不会如此对你下如此狠的手。”
    云觞冷哼一声:“你休想本座许诺你什么,但本座也能保证,只要这三年你尽心尽力不惹怒本座,本座也许会考虑放过他。”
    子启透着窗缝看向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朝阳已经冉冉升起,天也已逐渐亮了起来,子启垂下眼眸思量了片刻,三年……曲云觞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三年的时间还有无数个可能,子启更相信自己能打消云觞的念头,他乖顺的点了点头,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跪着朝前,坐到云觞的身边。
    子启轻轻的打理着云觞身上再次裂开的伤口,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因多次裂开已流血不止,染满了衣袍,子启用药粉压了半晌,此时车内已有些亮光,子启这才看清楚云觞的模样,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已散乱一片,脸上还有轻微的擦伤和破皮,本该嫣红的嘴唇已苍白如纸,他身上洁白的国师袍黑一块红一块,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哪里像是出游,倒是有点像逃命。
    子启抱好云觞胳膊上的伤口,在车厢内找了一圈,只有一个药箱,没有换洗衣物,甚至没有任何银两,子启不禁皱了皱眉头。
    云觞闭目说道:“不用找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圣旨是前天下的,夜里却起了大火……你那善良心软的四哥知道本座还没有死,会让咱们的路程很精彩的。”
    子启余光看到云觞的受伤的那只手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发着抖,子启伸出手来拨开了宽大的衣袖,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方才云觞只是挥动衣袖不曾露出手来,这手被烧的极为厉害,整只手上还有一部分水泡,可大部分的水泡都已被他摘手镯时划破,受伤红色的血肉□裸的露在肌肤外,严重的地方已经烧黑了,整只手看起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子启一愣,连忙将子启拉起身来,看向他的另一只手,只见那一只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上的皮肉几乎被烧焦了,似乎连动都不动了,可逞强的云觞却将他压在身下。
    “停车!”子启怒喝一声,等了片刻却不见车夫减速:“快停车!回去!”
    云觞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以为本座双手废了,便真的不能怎样你吗!”
    子启怒道:“手都这样了,为何不找大夫!你这样走一路,这双手便再也好不了!”
    云觞冷笑一声:“本座若回去,不出一刻钟便会因意外身首异处!”
    子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满眸不可思议:“你是国师,四哥这样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他……他定然是被小人蒙蔽了心智,我……我……”子启看向那双本该洁白如玉的手,成了这般模样,一时间心乱如麻,“可我不能看着你的手废了,你若没有了双手……大煜朝不能没有国师,你同我回去,我可以……”子启把嘴边的话,回去……回去只是意味着死亡,z奕能烧死国师府上百口人,便是要赶尽杀绝,若非是云觞双手已废,只能逃命,只怕此时已是鱼死网破。
    子启看向云觞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烧点水,将伤口清洗一下……西山狩猎区有一处温泉,温泉水有硫磺,咱们先把伤口处理了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云觞满眸怀疑的看了子启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起身撩开门帘朝车夫打了一个手势,目光不经意的朝后面的路看了一眼,目光极为凌厉。
    一路的沉默,子启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云觞面目全非的手,他忆起最后看见这双手的时,便是给云觞戴上冰玉手镯时,月光下那双手如此的精致甚至比手腕上的冰玉还要晶莹剔透,子启亲眼见过那双手的魔力,大煜朝的国师历来都是有法力的,这是每一代帝王都知道的秘密,子启曾亲眼看过云觞点水为雨,亲眼见过云觞手指上迸出的蓝色火焰,亲眼看过含苞欲放的花朵在云觞的抚摸上盛开,亲眼见过那双手另枯木再逢春。
    可这一切的一切,z奕并不知道,他不知国师是真正的修道之人,他不知道国师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他以为国师与自己私交甚好,他以为国师会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自己的逃走带给了z奕太多的不安,所以他不能留下国师,他不能留一个和自己贰心的国师在身边,才登基的z奕并没有见识过国师的法力,也不知道他的武功,以为他如他的模样那般的弱不禁风,以为他只是个空有名望的神棍。
    云觞如果失去了这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又当如何?他绝不会放过将他害的如此的凄惨的人,他失去了神力去而还有内力和武功,国师的武功是身体做钵一代传给一代,每一代的内力都是一生的积累,这一身功夫只怕已难逢敌手,所以……子启必须要治好云觞的双手,也许保住这双手,z奕便有被原谅的机会。
    西山林区,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遮盖了一处山坡旁边的温泉眼。
    子启跪坐在池边,极为轻柔的给云觞洗着手上伤口,待那一道道的黑灰被洗干净,子启看向皱着眉头云觞:“很疼吗?……你下去泡一泡,对身上的伤口很好,我去采一点草药,一会便回来。”
    云觞看了满是灰尘的全身,思考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个人,从出城一直跟在马车后面。”
    “放心吧,他们很是忌惮你,不会跟那么近的,马车还在林子外面,他们应该守在林子外面,而且目标是你,不会想到咱们在一起的。”子启一边安慰云觞一边轻手轻脚的为云觞褪去衣袍,子启这才看见云觞身上有许多浅显的小伤口。
    云觞慢慢走下温泉,自嘲的一笑:“你总是说你的四哥如何的良善如何的心软,可前夜若非本座一路杀向到内城,遇到御林军统领萧远,只怕此时也是白骨一具了。”
    “我去采些药,身上有伤口就少泡一会,一定要等我回来。”子启慢慢的撇开眼,一步步朝林内走去。
    子启的心里非常难受也非常的乱,今日从云觞身上看到了z奕的另一面,这一面是子启从来没见过的,不管z奕如何对待子启,子启总是为z奕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z奕是谦谦君子,待人一直宽容有嘉,如此的卑劣的手段如何使得出来。
    可子启却不得不相信是z奕做下了一切,曲云觞堂堂一国国师,大煜朝除去当今皇帝,没有人能将他逼到如此的份上,那一身的伤痕对一个身负神力和武功的人,是怎样一场恶战?
    曲云觞太过骄傲,从不曾占卜自己的命运,他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人能伤了他,他更没想到带给他劫难的人会是他要辅佐的大煜朝的九五之尊。他没曾想过自己会有一日,被人逼迫的毫无立足之地,甚至什么都不及准备便狼狈的逃出皇城。
    相依相伴天涯路(三)
    日暮西斜,远处传来喧闹的鸟鸣,已是傍晚时分,倦鸟都已归巢了,可子启却没有回来。
    云觞一直躺在池中微眯着眼眸,看向子启离去的方向,已一个多时辰了,可那个口称找药的人朝行宫的方向走去,却没有回来,曲云觞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这便是皇家的人,个个背信弃义心狠手辣。
    曲云觞为自己再一次识人不清,感到深深的悲哀,甚至明知道他去行宫的方向去搬救兵,却也不想再逃,那种从身到心的疲惫,是先在的云觞不能承受的。
    曲云觞自小到大听过的死人无数,可从来没见过死去的人,修道之人不到万不得以不可杀生,是师父离去时曾说过的话。那日听说废帝被挂在城墙上便起了好奇之心,因为云觞清楚的知道子启没有死,站在高墙外,一眼看去,才知道隆帝是个怎样残忍的人,不过一个替人罢了,为何如此残忍?
    云觞亲眼看着昔日亲人般的仆从,在大火中挣扎时,那种慌张那种绝望,甚至忘记了使用法力,可一双手烧焦了却没有救出来一个活人,那些人被自己抱出来的人烧的焦炭一般,国师府上百口除了自己,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云觞还记得幼年,师父曾拉住自己的手走过一个个的废院,躲在角落看向废院内,努力生火做饭的孩子,那孩子满脸泥污,一双手污黑污黑的,他在废院中间架起一口大锅,用几粒米熬成了一大锅的米汤,嘴角时不时露出满足的笑。
    云觞还清楚的记得师父指着院中那个傻傻的孩童说道:觞儿,你命中有一大伤,轻则落魄终身,重则身死。这一生,他是唯一能救你的人,所以日后他若以一己之力登上皇位,你便要全力助他,但他若是被废,你也不必出手相帮,知道吗?
    云觞还记得,那时身着锦绣国师袍的自己只是撇了眼,那个蹲在院中又瘦又小,毫不起眼脏兮兮的人,不屑一顾的轻应了一声。
    老国师叹息一声,摸了摸云觞的头,轻声说了一句直至现在云觞也不明白的话。
    ――云觞云觞,或殇或享。
    云觞一生窥探天机无数,可却从不曾为自己卜卦,他不想像老国师那般早早的预知何时归来何时离去,人生在世本就该尽享生命,生命本就该充满了新奇的,都能占卜又有什么意思?可云觞做梦都没有想到,不占卜的结果居然遭受了这般的滔天大祸。
    云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若云游四方的师父得知此事,不知该这样叹息教出一个这般没有出息的徒弟,云觞感觉自己累极了,那些皇家的尔虞我诈云觞见过太多,每次都是冷笑,可从未想到这样的阴谋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云觞一生冷清,与谁都没有过命的交情,如今凄惨如此,一无所有更不会有人出手相救,此时的云觞倒是有几分羡慕z奕,三年的z奕被人围困边疆,孤立无援,回京之路已被众兄弟联手阻断,可谓山穷水尽。
    z奕的命星每况日下岌岌可危,眼看就要陨落了,却见一颗闪烁不停的荧惑星靠了过去,那一颗本来毫不起眼的小星星,在那样一颗残星的身边烁烁闪光,数日之间已璀璨万丈,生生为残星改了命,也改了大煜朝的运程。
    在那样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时,有人可以不畏生死不畏艰险的拯救一个人,那蛊毒本就是无解之术,本就是命陨的结局,却最后成了帝王新星,那样小小的一个人,看着是那样无力又显得可怜的一个人,就这样改了别人的命,甚至整个大煜朝的命。
    云觞还记得他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救助z奕的模样,战战兢兢的好像风一吹就倒了,可这样毫不起眼的一个人却有那么大的毅力和决心,不顾性命没有尊严的为另外一个人在各种阴谋中挣扎,凌z奕你何德何能得一个人如此的对待?这世上谁又会像那个傻瓜一样如此的对一个人好?
    云觞也曾想过,当初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凌子启,只是师父那一句,这一生只有这个人可以救你,曲云觞什么时候会需要别人的救助,如果那时自己能放下自傲与身段,顺从心中那一些怜惜带那个瘦小可怜的人出废院,如今又当如何呢?
    每每如此想的时,云觞又会不齿,曲云觞一生从不曾为任何事后悔,不过是被那个傻子的可怜模样迷惑了而已。
    云觞透过树林缝隙看向远处的火红的残阳,人生的岁月便是这般的短暂,只是下一个瞬间便已物是人非,这一生也许只有这短短二十四年,云觞此时无比想念,假死远走的师父,师父是不是也腻了皇家的争斗才会云游?皇城外面又是怎样的天地呢?只可惜……曲云觞,今生已无缘再见,多想像师父那般抛开一切……只时,此时似乎已经晚了。
    子启轻轻的走进,只见紧闭双眸的云觞眼角似乎有水渍划过,长长的睫毛上不停的颤抖着,上面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子启看向他胳膊上若隐若现惨白的伤口,皱眉责怪道:“身上有伤怎么能泡那么久的水?……是不是伤口很疼?”
    云觞霍然睁开双眸,当目光对上子启那略有些担忧的杏眼,云觞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更多的是莫名的委屈,不禁恼怒的开口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子启自知理亏,一边扶云觞走出池子,一边讨好的说道:“行宫后面有个密道,以往我和清陌喜欢从那里跑出来玩,幸好那时我们准备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些银两,你和清陌的身形差不多,正好可以穿,我还找到了一些伤药,我们先给手敷上点伤药,等到了下个城镇再去找大夫……我以前听清陌说过云南大理附近,深山中有个小镇,镇子上住着一个神医,若一般的庸医治不了,咱们就朝南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手。”
    云觞不言不语的听着子启的话,余光瞟了一眼,忙前忙后为自己穿衣上药的子启,心中涌出一种奇异感,那是一种非常莫名的感觉,让人十分安心,明明该是噪音,可看着他的嘴不停的张张合合却有种莫名的开心。
    你种田来他养伤(一)
    马车依然急促的朝前走去,不过却改变了原本的方向,云觞决定听子启的,朝南走,云觞虽然从未听说过大理有什么神医,可那样的子启却让人不能抗拒,其实云觞心中比谁都明白,这双手已伤到筋骨,除非真有什么灵丹妙药或是绝世神医,只怕……只怕此生再也不能恢复了。
    天逐渐暗了下来,子启喂云觞吃了一些从行宫偷出来的点心,将云觞轻声哄睡了,云觞经过一夜的恶战和一天的疲于奔命,早已又乏又累,子启轻拍了数下,云觞已枕着子启的腿睡熟了。
    子启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细细打量着云觞的脸,那张如玉的脸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本该意气风发的眉宇此时满满的疲累,虽然已是熟睡,可也许身上的伤口过于疼痛的缘故,云觞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呻吟。
    如此的场景又让子启想起了z奕刚从边疆回来的时,也是如此的依赖信任自己,如今物是人非,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也换了,那时柔情那时许诺那时幸福,不知z奕还能记住几分,只怕什么也记不住了。
    子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z奕从何时开始如此的痛恨自己呢,那时只是听说了自己篡权夺位便那般的暴跳如雷,现如今好像知道z王妃死于自己手下,还有那些真的假的传言,他又会如何呢?子启很快忽略了这个问题,又想起z奕生气的模样,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和自己生气明明在说一些无比狠毒的话,可还是愿意让自己触碰,还是愿意打理起居,还是愿意让自己照顾饮食。
    三年了,z奕每日的药膳都是自己亲手熬出来的,不知道现在宫内还有没有给他变着花样熬药膳,有没有哄他开心,也不知道他和鸿乾相处的怎样,初初登基国事定然繁重的很,不知道鸿乾能帮到他多少,会不会被那些大臣们蒙骗,……子启朝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又开始想念z奕了。
    进入云南南部山区后,地势逐渐险峻了起来,原始森林内无比潮湿,瘴气毒虫比比皆是,虽是如此可山林深处却生长各种奇珍异草。
    子启与云觞一路疾驰四个多月才到了那个住有神医的寨子中,一路上确实像云觞说的那般,艰难险阻,无数次暗杀与埋伏,让两个人筋疲力尽。后来两人不敢再走官道,哪里偏僻走哪里,可不管走的多偏僻,子启总是执意进城镇,每次在城镇中停留一两日四处找大夫时,两人难免再次暴露行踪,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逃亡,就这样走了四个多月,从最热的夏季走到了冬季。
    云觞的手伤在夏季,最炎热的季节,因为缺医少药,天气闷热,云觞的手在子启的细致的照料下仍然溃烂着,一日比一日严重,更甚的是腐烂的肉泛出阵阵恶臭,直到天气冷时才稍微转好,可那腐烂的手却生气了脓疮,不停的冒着绿色的浓汁,腥臭无比。
    开始的时候,云觞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身上的气息越显阴沉,不管子启如何的细致入微的照顾,轻声细语的安慰,云觞的那双美丽的眼眸子已满是阴霾,充满了仇恨。
    云南最南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中有个名曰兰楼的部落,那个传说中的神医便住离部落不远的山涧中,子启在找到神医后,两人用少的可怜的钱安顿在寨子里,子启日日将云觞收拾好后便会跑去山涧,如此反复十几日,那位神医终是松了口,愿意医治云觞了。
    这日一早,子启背着双手已不能动的云觞,走进了山涧,山涧是层层叠叠的山中的其中一座的山腰间,这是森林中难得的阳光充沛的地方,云南的冬天并不是很冷,森林里的绿色依然,远远的便可以看见两亩种着草药的薄田,薄田后面是三间草房,草房不远处有一个非常小的瀑布,流出的水似乎还冒着白烟。
    子启将云觞放到院子内躺椅上,轻轻的扣了一下中间的门,只见门应声而开,一个五十多岁的两鬓斑白,却容貌尽毁的老妇人慢慢的走了出来,开口便不客气的说道:“今日怎么来那么晚!”
    子启陪着笑脸:“怜姨不是说让我们搬过来吗?我收拾收拾东西,耽误了一些时间,您先帮云觞看看手,我这便去给您煮饭。”
    顾怜撇了云觞一眼,似笑非笑的对子启说道:“死崽子,自己贼眉鼠眼的,眼光倒是不错,罢了,老婆子就先给你看看她再说。”
    子启‘嘿嘿’笑了一声,走到云觞的身边,撩起了他双手的长长的衣袖,顾怜看到那双满是青黄色脓水的手,不禁皱起了眉头,斥道:“胡闹!手伤这样为何还要捂在袖子里!”
    子启呐呐不得言语,云觞倒是动了动睫毛可依然没抬起眼,子启忙将云觞挡在自己的身后:“怜姨不要生气,是我、是我怕云觞和别人在一起时……婆婆不是说能治吗?这一路、那时天气也很热,我没能好好照顾他,才会让那伤越来越严重……婆婆只要能治好云觞,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可以采药、打柴、做饭、洗衣、洗药材、我还学会给药材分类……”
    顾怜看着子启紧张的模样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伸手拉开了子启,蹲下身来,伸手攥住了云觞的胳膊,云觞一惊便要挣扎,却被子启从身后抱住,轻声安抚道:“云觞不怕,怜姨帮你看看手,你很快就会好的。”
    云觞似乎是感到了身后熟悉的气息,不再挣脱被抓住的胳膊,抬起眼来看向顾怜,却不言语,眼神迷茫彷佛才睡醒一般。
    顾怜凝视了云觞的手半晌:“治倒是能治,不过他要是吃点苦头了……他似乎是有些郁结于心,脉暂时不能把,咱们就先治手上的伤。”
    子启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各种伤药都用了,可云觞的手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烂的厉害,此时不但双手已溃烂,就连手腕以上都已烂的不成模样,异常可怖,夏日最热的时候甚至生出了蛆虫,也是从长出蛆虫的那日起,云觞不再说话,精神恍惚,似乎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了,每每看到如此的云觞,子启的心里难受极了。
    云觞自来自负高傲,又身负国师一职,大煜朝除去九五之尊,最尊贵的人便是他了,他自小便高人一等,那样圣洁又完美的一个人,怎能忍受自己的活生生的躯体上长出了蛆虫?
    子启收拾好顾怜昨日腾出来的一间侧房,将不言不语的云觞扶到屋内安置在床上,坐在他身后轻声哄着他,云觞自从不言不语后,神智似乎也已不太清晰,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和防备,上一次在城镇甚至差一些走失。
    子启同云觞说了一会话,透过窗户却看见院中的顾怜调好药膏却用开水煮着一个薄如蝉翼的刀子,顾怜将所有的器具都准备好,端进了屋中。
    子启看向那一个薄如蝉翼的小刀,不禁变了脸色:“怜姨……”
    顾怜一边安置东西一边对子启说道:“将他身上的外袍除去,必须要将他手上的腐肉与脓疮刮去,再如此下去,只能截肢了。”
    子启垂眸想了片刻,才抖着手除去了云觞身上的外袍,轻声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能不能用点什么让他不那么疼?”
    顾怜看了子启一眼:“你说用什么方法,那手已染上了脓疮,这是第一次,以后每日都要如此,你若心疼他,倒不如让他截去双手算了。”
    顾怜将数枚银针分别扎在云觞手腕几处:“他的手腕现在不能动了,你需从前面搂住他,别让他看,固定住他的双臂。”
    子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将云觞的头抱在怀中,只有一双手腕露在外面,顾怜看了二人一眼,便拿起了那个薄如蝉翼的刀子,顺着手掌的纹路刮了下来,片刻后,啪嗒一声,是腐肉掉在地上的声音,子启只感觉云觞浑身肌肉猛然绷紧,似乎是咬着牙闷哼一声。
    子启有些紧张,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去摸云觞的嘴唇,果然有血液流了出来:“云觞,不能咬舌头……”子启话未说完只感觉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是云觞咬住了自己的手掌,子启不敢挣动,云觞因疼痛已浑身颤抖不已,子启只能用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云觞的后背,一边又一边的,不知是安慰云觞还是安慰自己。
    云觞封闭自己不愿说话后,子启也曾经萌生离开的想法,逃回皇城去,回到z奕身边去,可子启也知道若自己真的抛下了云觞,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他的那双手已烂到了手腕处,甚至连筷子都拿不起来,生活尚且不能自理又痴痴呆呆的,莫说躲开一波波的追杀了。
    子启从来没想过国师曲云觞会成了这般模样,偶尔想起他那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都不禁恍惚此时的云觞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子启想z奕定然不知道云觞已成了这般模样,若是知道也不会这般的派人追过来了,如今的曲云觞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已是生不如死。
    子启偶尔会忆起自己第一次见云觞的时候,他站在高高的摘星台上,四周宫灯闪烁,银色的月辉洒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散发着柔柔的辉光,宛如不小心坠落九天的谪仙,明明看着如此冷清的一个人,却在轻然浅笑的时露出不属于他的妖娆妩媚。
    子启从来没见过一个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他不笑时像个月神,清清冷冷高贵无比,可浅笑时却妖孽十足,宛若山林中迷离的妖精,可不管笑还是不笑,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身上却如此的自然和谐,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似乎看到他就会心情舒畅。
    那时,子启明明心系z奕生死,却依然看傻在原地,只感觉万里长空繁星闪烁,天地间只剩下这么一个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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