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清莹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将视线从碗中转移,凝眸望向孟星魂, 疑惑道:“我们的血,为什么会……”
孟星魂紧紧抿唇, 一言不发地望着水中融为一体的两个血滴,幼时与弟弟相处的种种片段如同星辰密雨般袭过心头,最后化为叶开那阳光般温煦清雅的笑容。
叶翔望着眸中波光微颤的孟星魂,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种时候,他自然是应该笑的。
但是叶开饶有意味地望着这两人的反应,笑意却逐渐退去,到最后已经是一脸正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星魂用着微有沉意的声音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叶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沉默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就凭这相容的血, 你就认为我是你弟弟了?”
叶翔蹙眉道:“你长得和小孟一模一样,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还有,亲族的血总是可以相容的。”
叶开托着腮,悠然浅笑道:“我好像从谁那里听过, 有时候非亲族的血也是可以相容的。至于长得像, 这难道不能是巧合吗?”
孟星魂霍然抬头,目光如电地望向叶开,却在看到那抹温和如晨光的笑容时目光黯然地垂下了头,最终只是漠然道:“叶翔,这件事先暂且不提。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宝宝,顺便收拾一下东西。”
叶翔心中有万千疑问,便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内室。只是他回头看了叶开一眼, 却见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悲哀。
他几不可察地溢出一声叹息,又轻声问道:“小孟,你觉得,他这是?”
孟星魂面色平静如常,嘴角却是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道:“我还以为他改变了。没想到失忆以后,他的警惕性还是这么高。”
叶翔闻声会意,眉峰耸起,道:“你觉得他不相信我们?”
孟星魂了然地笑笑,道:“如果他这么轻易就相信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他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叶开了。”说完,孟星魂往日平和无波的眸中隐现几分愁郁。然后他又声音沧然道:“是我太急了,不该这么快就挑明。”
“冷静一向是你的长处。”叶翔垂首道。
孟星魂面色冷峻漠然宛如千峰磐石,缓缓道:“我知道。”然后他开始低下头默默地收拾杂物,身边的叶翔则静默着望着他,往日清冽无双的黑瞳在昏暗的内室里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孟星魂带着叶翔叶开和宝宝迁到了另一处居所。那新住的木屋显然容不下这许多人。孟星魂只好和叶翔挤一张床。宝宝和叶开则是一人一个屋子。
是夜月明星稀,孟星魂见叶开房中无人,便出了屋子寻找。他刚走几步,就看到那木屋旁的湖边有一人影茕茕独立。那清瘦萧然的背影,在清朗的月辉下散发出虚无和空茫的气息,仿佛只是一袭幻雾,夜风吹过便了无踪迹。
“叶开?”孟星魂试探着问道。
叶开回过头来,眉眼间好似含着温煦的笑意,可这静夜中幽寒的月光流动在他脸上,却让那笑容也平添了几分清寒愁绪似的。
“你想起了什么吗?”孟星魂敛眉道。
“没有。”叶开回过头,出神地看着那黑玉般的湖面,浅笑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去寻找丢失的记忆。”
孟星魂剑眉一振,口中却是幽幽道:“如果,你永远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又当如何?”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也就罢了。”叶开低下头,豁达地一笑,黑瞳中异彩绽放,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忘记以前的事情呢。”
他又抬起头,声音悠远苍然,恍如自天边传来。
“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遗忘,而是无法遗忘。”
孟星魂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半晌后才沉声道:“等会儿,我试一下你的功夫吧,说不定你能在练武时中记起些什么。”
“你现在就可以看看我的功夫。”叶开忽然出声道。
孟星魂疑惑地看着微笑如昔的叶开,那皱起的眉头在看到他慢慢地从衣服里掏出几把小巧的飞以后舒展开来。
叶开轻轻一笑 ,仿佛是抬起了手,一道流光闪过,孟星魂回头一望,发现木屋的外墙上多了两把飞刀。
一把刀先嵌入墙中,另一把刀则精准无比地嵌入了第一把刀的刀柄上。
孟星魂转过头,脸色凝重地望着笑得悠然自得的叶开,钳口不语。
这是何等可怕的控制力!
“这是我来时候身上带的飞刀。”叶开朝孟星魂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惬意笑道,“我以前应该是用飞刀的吧。”
“不,你不止用飞刀。”孟星魂目光流转,想起那神来一剑,瞳中莫名地涌现出狂热的光芒,傲然道,“你还擅长用剑。”
叶开一挑剑眉,漾出一个有些疑惑的微笑,正要说话,却看见孟星魂转身进了木屋,拿出了两根削尖的短竹。
孟星魂抛给了叶开一根短竹,还未等他反应,一双欺霜赛雪的黑瞳已荡出决绝剑意,剑气凛然四射,瞬息间,人已经到了叶开身边。
见那苍苍翠竹携着逼人剑气靠近自己,叶开面上闪过一丝惊惶,连忙出剑格挡。但他的剑法杂乱无章,只几招间,孟星魂锋锐的短竹就已经抵到了他的喉间。
“你在干什么?”孟星魂难掩失望之色,厉声斥道,“你还记得飞刀,却忘了手中的剑吗?”
叶开面露愤懑之色,忿然道:“再来一回。”
孟星魂便退到一边,眼神一凛,短竹就如流星般划过半空,带着灼人的剑意和杀气。
但叶开见此势不可挡的一招,却是抛开手中短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孟星魂心中一颤,眼见他就要鲜血四溅,便努力侧开短竹。没想到叶开忽然闪电般地伸出手指,夹住那短竹。孟星魂只觉得手中的短竹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叶开再一扭,一转,短竹便“啪”地一声断裂开来。
“你怎么……”孟星魂不可置信地望着浅笑着的叶开,口中快要涌出的一句话被他迅速吞灭下来。
你怎么可能不会用剑?
赫连春水比原剧中提早一段时间离开安顺客栈,息红泪为此黯然神伤,高鸡血则滑稽地摆了摆小胡子,嗤笑着赫连春水的临阵脱逃。
李沐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不参加他们的讨论,只是听着杀手们伏击铁手失败的消息络绎不绝地传来。他唇边轻讽,暗想着这等鬼魅伎俩在铁手面前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奇效。
不过,算算时间,铁手也该到了吧?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却见那帘布微微颤动,有一只宽大的手掌伸了进来。
众人面色微变,眼看着一脸正气的铁手悠然地掀开帘布,仿佛走进自己家里一样走进了高手四伏的房间。
铁手环视四周,淡然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客栈,竟然隐藏了这么多高手。”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不引人注意的李沐。
李沐抬起头,貌似不经意地望见铁手背着的逆水寒剑,嘴角噙着一丝真诚温柔的笑,却隐隐的含有讥诮之意。
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铁手,默然不语。铁手恍如对这些犹若实质的目光毫无所觉,只是走到尤知味的滋味粥前,搓着手浅笑道:“好久没有品尝尤大师的滋味粥了。”
尤知味得意洋洋地一笑,将一碗滋味粥递给了铁手,笑眯眯地看着他服下。
李沐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容渐渐升起泠然之意。
铁手,你看到我们都在吃这粥,就这么肯定这粥里没有加上什么特别的东西?还是你自负内力深厚,认为自己即使中毒也可以将毒逼出?
铁手喝下一碗滋味粥后,笑容渐退,一派正气凛然地说出尤知味和高鸡血的罪状,说完后,又瞥向李沐,浅笑道:“在座各位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士。唯独这位陈兄,剑法出众,可我却是从未听说过。不知陈兄师承何处?”
李沐面上掠过一丝幽寒冷笑,缓缓道:“家师梁羽生,想必铁二爷应该从未听过吧。”
话音一落,铁手和戚少商等人都面露沉思的表情。铁手略一思索,便从容笑道:“不错,铁某孤陋寡闻,竟是从来没听过这等高人的大名。”
李沐忽而抽出一泓秋水般的长剑,用纱布反反复复地擦拭着剑身。他看起来只是在极其专注地做一件事,但森然剑意却在室内无声蔓来,肆意成汪洋。
铁手感觉到这蓄势待发的剑气,便微笑着站起身来,面对着满是警惕之色的众人,泰然自若道:“除了陈兄外,只怕各位都不是我的对手。”
高鸡血冷然一笑,满是杀气地说道:“怎么?铁二捕头你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尤知味一张猥琐的脸上露出有些渗人的奸笑,道:“嘿嘿,有我们这些人再加上厉公子,哦不,是陈公子,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铁手听到那句“厉公子”眼神一闪,面上却神色如常道:“我是不怕,你们怕么?”
戚少商眼神一沉,正色道:“铁手,我曾经以你为榜样。但如今我看你这般狂妄,只想扇你几个耳光。”
话音一落,李沐有些错愕地看向戚少商。
没想到大侠生起气来说话也这么彪悍。
铁手也肃容道:“铁手哪敢小瞧各位?只是能放手一搏的机会实在不易找到。”说完,他拿下背上的逆水寒剑,递给了戚少商。
戚少商刚要伸手接剑,忽见铁手面色扭曲,颓然倒下。
尤知味立刻站出来,意气非凡地指出那粥香味才是毒,其他人喝粥前都已经服过解药不会中毒。众人面色稍缓,围过来一派轻松惬意地看着浑身无力的铁手。
李沐看高鸡血命人将铁手搬去另一个房间,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接下来,戚少商见逆水寒剑柄被换,便与众人轮流着查看宝剑,如原剧情一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李沐和众人皆是无力倒地。
“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息红泪惊诧道。
“哼。”尤知味拍了拍身子,色迷迷地望着息红泪,再看看惊疑不定的众人,奸笑着将自己被顾惜朝收买的事实说了出来。
李沐听了心头一沉,又见那帘布翻动了一下,却是青衣素袍的顾惜朝带着连云三乱走了进来。
不是叫你不要现身吗?怎么又来了?
李沐面色一白,死死地盯着笑得一派自在肆意的顾惜朝。
“顾惜朝!”穆鸠平和阮红袍都是眼中冒火,狠声叫道。
顾惜朝看也不看李沐,只是邪魅一笑,再次开启话痨模式,将自己如何收买尤知味的事情一一道来,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众位英雄面色铁青的脸。
“惜朝。”李沐适当地露出沉痛的表情,道,“回头是岸还为时不晚。”
顾惜朝见李沐一动不动,佯装得意地笑道:“南星,等我杀了这些人我们再说吧。”
李沐只能配合地发出一声长叹,在众人或惊讶或疑虑或警惕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地站了起来,迎上顾惜朝看似惊诧的面容,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跟你动手了。”
顾惜朝的眉眼间漾出些笑意,在旁人看来自然有些他被至亲背叛后的惨淡绝然之意。
李沐也挂上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无奈表情,抽出长剑散发凛然剑气。
该上演了吧,兄弟相残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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