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瑶笙未曾想过较真,昨日不过一时恼羞成怒,不知该如何面对温璟煦,才任由裴长枫与裴仲寒将他赶走。
然而婚约是她点头同意的,亲口承认喜欢的也是她自己,温璟煦得寸进尺的亲亲抱抱也非一日两日,她明明早该习惯,可不知为何,每当温璟煦靠近,心总是不由自主的悸动,口干舌燥,手也不知该往哪摆,动作僵硬至极。
裴瑶笙幼时,父亲常年征战沙场,母亲产后身子虚弱,林太傅听说此事,便主动将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接到太傅府中抚养照顾,待林舒虞身子调养好后才送回去。
常年沐浴在亲人的关爱中,弥补不少父亲常年无法陪伴在身边的遗憾,尤其弟弟妹妹的出世,更令裴长枫与裴筠庭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作为长子长女,他们不仅是大房未来的顶梁柱,更是兄弟姐妹坚实的依靠。
因着林太傅的悉心教诲,加之太傅府内书香氛围的熏陶,裴瑶笙性格不似寻常武将家的女儿那般明媚张扬,也不似裴筠庭那般宜动宜静,反倒温柔和善,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对身边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不仅让她在侯府众仆间口碑极好,便是整个燕京城里都找不出几个讨厌她的人。
也正是因这份温柔,才使她成为那道唯一能照亮孤寂少年的和煦阳光,至此终年。
相比旁人,温璟煦对待想要的事物向来秉承快、准、狠的原则,自打确定心意的那天起,就一直想要将人据为己有,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哪怕变为一抔黄土,也要与她同葬。
知道裴瑶笙喜静,也不喜见他阴郁冷厉,于是温璟煦便顺从的,在她面前展露乖觉的那面。
再说,光是“夫妻”“一生一世”这些词足以令他愉悦,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今生也只会属于自己这件事,更使他心满意足。
所以若裴瑶笙喜欢,从孤僻的野狼变成她膝下的猫儿又有何不可。
心知昨日惹了她不快,一向不肯对人低头的国公爷在裴瑶笙这却一改常态,认错态度极好,从进了门后便一直黏在她左右,寸步不离,有求必应。
裴瑶笙的丫鬟们早已退下,此刻房内只有二人。
而裴瑶笙自他进门起,脸上那道绯红就一直没下去过,一回想昨日的吻,更是羞得要将头给埋到桌上。往常一刻钟就能算完的一页账本,她足足算了小半个时辰。
实在招架不住他那赤裸裸的目光,裴瑶笙终于朝他望去一眼,嗔道:“你若闲着没事,就同我一起算账,不许再这样盯着我。”
温璟煦闻言,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好似拨云见日般明媚,也唯有这时,他才会露出性格中恣意张扬的一角:“为何不许?阿瑶,你是我未来妻子,我看一辈子都嫌不够。”说着,他伸出手去,勾住裴瑶笙的小指,低声蛊惑道:“阿瑶,再与我约定下辈子,好不好?”
“我——”裴瑶笙的脸红得活像要滴出血来,不知如何作答。
倘若听这话的是裴筠庭,只怕她会说出诸如“这辈子还没成亲呢,就想好下辈子的事了”此类的话。
可偏生裴瑶笙脸皮薄,说妹妹在感情上是个榆木脑袋,实际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不过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
成功逗弄她后,温璟煦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裴筠庭的贴身丫鬟一脸欣喜地跑进门来:“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裴瑶笙喜出望外,再顾不上与他说话,迫不及待地出门去迎裴筠庭。
温璟煦坐在原位,望着面前的椅子,皱着眉,揉揉脸,微不可察的“啧”了声
眼下这个时辰,裴照安不在府中,故而风尘仆仆的回到琉璃院后,裴筠庭梳洗休整一番,先行向母亲与祖父母请安。
见她回来,林舒虞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裴筠庭的手,含笑凝望她坐在床边,叽叽喳喳地谈论起在姑苏的见闻,又看她将带回来的礼物一一摆在桌上,眸光柔和似水。
末了,裴筠庭还意犹未尽,林舒虞却笑道:“行了,你这顽皮丫头,你不在燕京的这些日子,枫儿瑶儿还有寒儿都念你念得紧,眼下应当已经得了消息,若再不去见他们,只怕又有得闹了。”
裴筠庭皱起鼻子,哼哼唧唧,仍握住母亲的手依依不舍。
林舒虞拍拍她,轻声道:“去吧,你阿姐在等你。”
待离了玉清筑,她便直直朝裴瑶笙的住处奔去,身后银儿与轶儿都险些跟不上,最后正巧在路上碰见了同样来寻她的裴瑶笙。
“阿姐!”裴筠庭提裙,快步走上前,扑入裴瑶笙怀中:“我回来了!”
裴瑶笙莞尔,同样伸手环住她,无奈道:“绾绾,你慢些。”
等姐妹俩有说有笑的回到房内时,温璟煦早已不在房中,裴瑶笙见状怔愣一瞬,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没瞧见他的影子,便只得作罢。
数月不见,姐妹二人几乎要将这几个月来没能在信中说完的话一股脑地吐出来,千言万语,滔滔不绝。
提起进来侯府的情况,裴瑶笙才将未曾写在信中的事告诉她:“如今二房也在给两个姑娘相看亲事了。”
裴筠庭想起此前的事,疑道:“裴萱与裴蕙?她们竟也肯么?”
“自然是不肯的。”裴瑶笙亲手为她斟了盏茶:“据我所知,光昨日就闹了两回,祖母于心不忍,亲自走了趟,劝二叔再考虑考虑。”
裴筠庭沉吟片刻:“可知道是哪两户人家?”
裴瑶笙闻言,摇摇头:“暂时未知,但能闹成那个样子,想来并不是多满意的人家。”
裴筠庭抿了口茶,若有所思道:“改日我派人打听打听。阿姐,二房的事,咱们还是不插手为妙。”
“我明白。”她伸手,将妹妹而耳边的碎发挽至耳后,柔声道:“当时我得知此事不久,裴萱与裴蕙便找上了门来,与我聊家常,其间顾左右而言他,看似是姐妹门的一次闲谈,实则句句都在朝我求助,言下之意,是希望我能替她们去求母亲插手这门亲事。”
但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父母之命不可违,更何况是身为庶女的裴萱与裴蕙。
世间多数女子的宿命,皆逃不脱“身不由己”一词
回府第一日,裴筠庭被银儿轶儿唤醒,睡眼朦胧地望着四周熟悉的陈设,鼻尖萦绕淡淡的檀香,一时竟还不大适应。
晨时请过安回到琉璃院,就见桌上摆着一封信笺,打开一看,原是凌轩递来的。
昨日从裴瑶笙处回来后,她便立刻差轶儿去寻凌轩帮忙打听消息,裴孟喆相看的那两户人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门前的古树枝木繁荫,树叶随风悉悉索索的摆动,窗外鸟叫蝉鸣,她置身喧嚣中,不觉初夏已置,看完手中的信,眉头越皱越深,大脑飞速转动,浑然不觉窗前多了个人。
燕怀瑾同她说“明日见”,就不会食言。
他显然是刚下朝就赶来了,身上还穿着皇子的朝服,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为薰貂。其绣文两肩前后为正龙各置一方,一边为行龙六,间以五色云,另边一为,披领及袖为石青色。
这身衣裳更将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凸显几分,愈发衬得少年乌眉长睫。
琉璃院内花繁柳密,佳木葱郁,少年坐在窗台上,趁裴筠庭还在发呆,俯身往她发髻间插入一支簪子。
“回礼。”他抬起手来,露出腕上的佛珠,在她眼前晃了晃:“今日请安时皇祖母还夸我,说我一心向佛,值得嘉奖。”
见她愣怔在原地,一言不发,燕怀瑾不解地凑近几分,一张俊脸无限放大:“在想些什么?”
眼下他近在咫尺,裴筠庭再想后退也来不及了,满脑子都是那挥之不去的旖旎缱绻。
“你——”她下意识将手抵在他胸前,企图以此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谁知燕怀瑾步步紧逼,直到最后,他们离唇齿相接不过一步之遥。
裴筠庭心乱如麻,她看见燕怀瑾的视线逐渐下移,而后——紧盯她的朱唇,动了动喉结。
下一秒,几乎就是下一秒,他缓缓贴近,裴筠庭已经做好了闭上眼的准备,门外却传来周思年由远及近的叫嚷:“淮临!我就知道你在这——”
两人动作一顿,随即如梦方醒般坐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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