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 分卷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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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他,一会儿又试图亲吻他,可所有的努力都被林家延挣开了。
    最后,明显带了哭腔的声音从林家延的指缝里透出来,不偏不倚敲在郑予北心口,震得他一同石化,不得不跟着沉默下去。
    “北北,我真恨我自己……我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会生病呢……你要是受伤了,我……”
    郑予北只好开了车门,不怕折腾地把自己和林家延都安顿到后座,然后温柔地把他的延延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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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一番惊吓,两个人谁都没有开香槟庆祝什么好消息的心情了。进了家门不久,隔壁那个腐得一塌糊涂的小妇人就来敲门了,端着一个非常眼熟的砂锅,说是“一个人高皮肤白笑起来很漂亮的妹妹”送来的。
    想想也知道是奉命送汤的李袤,发现他们不在家就索□给了邻居。郑予北道了谢接过汤锅,然后顶着小妇人过分热情还试图往屋里张望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合拢了防盗门。
    “家延,来喝点热汤。”郑予北生拉硬拽把好似在沙发里生了根发了芽的林家延给弄出来,推到桌边按进椅子里,然后引着他的手摸到了汤碗的正确位置。
    林家延也不说话,自己拿了汤匙慢慢地往嘴里送。郑予北事先尝过的,温度应该刚好,味道也跟这些天送来的各种汤汤水水处于同一水平……可看着他这样默默地一口接一口,郑予北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要不要我去做点饭?”
    没话找话。
    “汤里有排骨了……”林家延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游荡在某个郑予北无法企及的时空:“再说,我也不饿。”
    郑予北没辙了,只好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上看他喝汤:“好吧……其实我也不饿。”
    病中的林家延总是举止非常缓慢,大概是最初几天郑予北不停地洗他不慎弄脏的衣服裤子,导致他有了某种尽量不要给他找麻烦的觉悟。喝汤的小心劲儿就不提了,郑予北有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他像个勘探队员一样仔仔细细地探索着家里一块普通的墙壁,然后再往前走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就这么观察了他一会儿,郑予北自己的胃也叫嚣着索要暖意了,于是他拿了另一个碗也盛了汤,低下头开始进食。可能是刚才尝得匆忙了,也可能是下午吓得不轻感官出现混乱了,郑予北喝了几口就觉得这汤多少有点不正常:颜色比排骨汤深一些,味道稍稍带点酸。应该是伯母在里面加了什么食补的药材吧,郑予北晃晃隐隐作痛的脑袋,决定不再追究了。
    满满一锅汤,用来喂饱两个胃口欠佳的小伙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一天过得太有戏剧性了,眼看着夜幕低垂,星光漫天……郑予北来回打量着林家延没什么表情的面容,还有他死活抓着自己衣角不肯放的手,最后还是打算跟他一起洗洗睡了。
    生活中的很多时候,当我们不幸遭遇了精神上无法承受的刺激,蒙头大睡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选择。第二日醒来,是晴是雨皆为天赐,睁开眼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楚平早些时候跟他们约好了,让郑予北周一就带林家延一起去办住院手续,然后楚平准备亲自给林家延把这早该做的手术给做了,再然后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凡是手术,风险总归免不了的,但郑予北不想让自己过多地担心这个――因为林家延近日是越来越会捕捉他的情绪变化了,往往他还没叹气呢已经被追问了好几句“为什么不高兴”,他不想让林家延再添上除生病外别的不悦。
    明天还有整整一天可以用来流连床铺,郑予北合上眼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很安宁的。他已经习惯了林家延的“没心情”,也习惯晚上只能动心不能动手的日子。睡觉就只是睡觉,对他来说真的没有别的含义了。
    可就是这一夜,他们两个注定谁也安稳不了。
    白天对郑予北依赖得多了,夜里林家延也常常紧靠在他身边入睡。这暖洋洋的呼吸老是徘徊在自己脖子里或是胸口上,郑予北有好几次都忍无可忍,自己跑去浴室解决了问题。他回床上的时候总能看到林家延在等他,满怀歉意跟他说对不起,说自己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以后会好好补偿他之类的。毕竟人家病着,一整天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句道歉来得多,郑予北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反过来安慰安慰他,照常倒头睡觉。
    很显然,在这个本该安睡的夜晚……小予北再次违背了正牌予北的意愿,气宇轩昂地站了起来。林家延一直没睡着,身旁的郑予北起身出去他也没出声,只是躺在原处静静地听着浴室的动静。
    郑予北的脚步声、郑予北的喘息声,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林家延忽然怨恨起这卧室紧邻着浴室的房型来……一分一毫的细微声响都丝丝入耳,他不由自主地在黑暗中勾勒起郑予北的样子来。
    他应该会用左手撑着墙,眉头微微皱着,好像对自己的身体很不耐烦似的。他一定忍得很难受,因为身体早就被之前鱼水欢情的生活给惯坏了。再接下来,郑予北只穿了内裤的身体就如同画卷一样在林家延心头缓缓展开,带着煽情的热度和心跳,配上一墙之隔断断续续的水声……
    林家延觉得自己快疯了。
    屋里的空气像着了火一样灼热,林家延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一声比一声重,却没发现郑予北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自从他回到床上躺好,林家延就僵在大床的最右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郑予北果然没凑过来搂着他,林家延也顾不上去关心他到底睡了没有。
    这感觉跟任何一次情动都不一样,火烧火燎的滋味从心底窜上来,火舌一跳一跳地舔着那根掌管七情六欲的神经,颇有种不死不休的倔强。林家延本能地认为,自己要是开了口,事态就会变得无可挽回。他害怕这种濒临疯狂的冲动,更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一反常态的事情来,可能会吓着郑予北。
    莫名其妙地,林家延开始跟自己进行殊死搏斗。他紧紧地蜷成一团,一手揪着自己胸前的睡衣布料,一手胡乱抓住床单,把头埋在被子里,干脆重重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与此同时,郑予北那可怜的大脑也步入了不清不楚的新境界。
    他在干什么?他是做噩梦了吧……那为什么我会越听越热?难道我已经饥渴到听着家延的呼吸声都能兴奋了?
    热……热死了……诶不对啊,他怎么睡着了还会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而且,而且还该死的撩人……
    三分钟后,烈焰灼心的郑予北一把掀开被子,打算第二次拜访浴室去。而林家延天人交战的结果,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近乎粗暴地用力抱住郑予北的腰。
    “北北,北北你帮帮我……”
    那声音早已完全沙哑,就像刚从炙热岩浆里释放出来的小恶魔,一下子就俘获了郑予北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
    他突然觉得滑稽,早知道何必这么折腾,直接把林家延扳向自己互相纾解就可以了。就是他在那儿摇头发笑的短短一刹那,林家延已经急不可耐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由着性子把他的睡衣剥下来甩出去,正好盖在无辜的床头灯灯罩上,瞬间就模糊了一室的迷乱。
    郑予北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昏了头的林家延拥进怀里,手也顺着他的身体一路探下去,握住早已湿润的东西就快速地摩擦起来。林家延简直敏感得惊人,居然碰一碰就浑身颤抖,弓着身子拼命往郑予北怀里蹭。
    被子三下两下就被两个年轻气盛的家伙踢到地板上去了,郑予北先让林家延发泄了一次,然后就一边牵了他的手来摸自己,一边把林家延刚才来不及脱掉的睡衣往上捋。这一番手忙脚乱的结局,就是那睡衣阴差阳错被推到了林家延手肘的位置,成了束缚他的临时绳索。
    郑予北这时候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耳边嗡嗡响着的全是热血沸腾的声音,连林家延低声求他快点他都没听进去。什么经验,什么常识,他此时此刻只知道自己被本能所驱使,彻头彻尾成了一只焦躁的兽。
    林家延刚才释放在他手心里的东西正好被用来开拓,可见了鬼的,他刚送进去一根手指,平时还算得上矜持的林家延就难耐地仰起了脖子,在朦胧的光线里拉出一条极其魅惑的曲线。
    那样的表情,根本就是受了过度的刺激,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看来视觉被剥夺之后,对未知的恐惧反而提升了身体的敏锐程度,让一点点触感都变得无比明晰。林家延深深地喘着气,腰身不自觉地摆动了几下,喃喃道:“你的……你的手指……再进来……”
    郑予北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了,或者,已经失去理智了。汗水从头皮里渗出来,顺着鬓角和额头的轮廓滑下来,有一滴恰好落在林家延微启的嘴唇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乖延延睁开那双格外迷茫的大眼睛,用红润的舌尖舔掉了那滴汗水,然后挪动了一直被缚住的双臂,紧紧地勾在他的脖子上。
    “北北……”林家延显然想要哀求他,却连该怎么说话都忘记了,只知道放软音调念着他的名字:“北北……北北……”
    郑予北狠狠吻住了他,同时身下往前一送,就这么冲进了林家延体内。
    在这场昏天黑地的欢情里,林家延唯一能记得住的只有郑予北的怀抱,和惊涛骇浪一般的愉悦。一次又一次飞跃云端的悸动,随即郑予北在他身体里忍无可忍地爆发,而自己只能无力地被他拥紧,全身心地沉迷于近乎疯狂的需索与给予。
    酣畅淋漓地做完两次,郑予北牵着林家延又去好好洗了个澡,并排躺在没了被子的床上很久很久,他们才重新感觉到秋夜应有的寒意。
    “我疯了。”郑予北翻身抱住林家延,把头抵在他肩上:“我一定是疯了……”
    林家延累得正常音量都维持不了,一开口就像是耳语:“我们是不是太久没做了?可……我怎么觉得我像被下了药一样,除了想做之外,真的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郑予北也觉得不对劲。那种腐蚀性的热度给他的记忆都打下了烙印,好似被一把邪火烧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剩下的躯体不过是一堆灰烬。
    林家延默默想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捉住郑予北的肩,沉声道:“那锅汤。”
    “……什,什么?”
    “那锅汤。”前因后果飞快地闪过,林家延一下子全明白了:“那锅汤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喝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一碗汤喝下去就是一身汗。”
    郑予北随着他的话,努力地回忆着:“对,我也觉得……我以为是你妈妈给你加的药膳呢,所以就没跟你说。那汤的颜色比一般排骨汤要深,里头还漂着不少参片。”
    林家延眉头紧蹙,略转了转腰就被酸疼弄得无奈至极,只好拉过郑予北的手示意他给自己揉揉:“肯定是我妈乱加东西了,热性的食材吃多了,大概就会变成我们这样……”
    郑予北面红耳赤,下床去捡了被子把林家延裹起来,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可惜汤全都喝完了,锅我也洗掉了。”
    疲惫如潮汐一般涌上来,饱餐后的餍足感融合着浑身上下的酥软,林家延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口齿不清:“唔……下回我们看看仔细再喝……真是的……”
    郑予北轻吻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总算迎来了今夜迟迟不至的宁静。
    同一座城市里,相隔二十多公里外的另一间民宅里,林逸清老先生正在梦中平静地呼吸。他怎么也想不到,陈扬特意给他送来的养生圣品,其实是一包上等蚂蚁粉。而这蚂蚁粉被他顺手倒了一半在自家夫人熬给儿子的排骨汤里,跟那里面的参片联合作用,效力可比市面上卖的什么蚁力神要强上好几倍。
    而早就算好了这一切的陈总和叶教授,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属于他们的复式豪宅里,夜里总能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连他们养的狗都习以为常,一大一小在地毯上安然沉睡着……
    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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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狠狠地放荡过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郑予北觉得有点儿不自然。
    某个东西忠实地履行着象征年轻人气血两旺的职责,而他亲爱的伴侣又安然躺在身边,郑予北醒来之后静静地躺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平复了那该死的兴奋感。出于习惯,他要在林家延起床之前去淘米下锅,把他必须要吃的头鸡蛋打进滚热的牛奶里,再回到卧室来等一等,等他的延延睁开眼……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握住他的手了。
    郑予北转头看了看林家延,慢慢想起他昨天夜里那种死缠着自己不放的样子,还有那一声又一声低沉柔软的“北北”,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可能是心灵感应,林家延就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了。出乎意料地,郑予北每天替他标记新一天开端的亲吻并没有立即落在他额头上。他的气息明明就在身边的,林家延随便探了几下就摸到了郑予北的手。
    “……怎么了?”
    郑予北手忙脚乱地抽了餐巾纸堵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没怎么。”
    他忘了林家延是盲的,成心要瞒他什么事,只会让他真的警觉起来:“怎么会没什么?到底怎么了?”
    看他一脸紧张,郑予北更加不好意思了,只好低着头老实交待:“我……流鼻血了,可能昨天那汤实在太厉害了,我……”
    话音刚落,奇迹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林家延笑了。
    从他生病那天开始,林家延就再也没有笑过。郑予北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明的暗的都试过了,找了他各个时期的朋友来看他,给他买市面上所有新鲜的好吃的东西,自己也成天围着他转来转去……可他真的,就再也没露出过半点笑意。
    说真的,长此以往,郑予北都不敢再跟他开玩笑了。每次他哄林家延开心的尝试以失败而告终,林家延都会反过来向他道歉,检讨自己病中老是胡思乱想,心情欠佳,让郑予北也跟着不痛快了云云。而这个话题一旦挑起,很快又会滑向更加尴尬的方向。林家延总会一脸严肃地陈述,说自己晚上无心房事的原因绝对不是郑予北没有吸引力,而是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导致他极度郁闷,然后就一点也不想了。
    这种事情哪里是可以放到台面上讲的。一来二去,郑予北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尾巴狼,成天惦记着病歪歪的林家延,简直应该拖出去剁了。到了最近,他一旦躺到林家延身边准备就寝了,脑子里就自动开始播放林家延严肃的面孔和流畅的陈述,害得他连梦里都不得安宁。
    不过,有了昨夜的福利和此刻的笑容,郑予北觉得自己被从内而外地治愈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单膝跪在被面上,紧紧地抱住了林家延的整个上半身,并且无视他的挣扎,低下头给了他一阵狂风骤雨般的触吻。
    胖头鱼在他怀里气鼓鼓地扭动着,一边瞪着一双无辜可爱的鱼眼,一边赌气似的哼哼唧唧。郑予北刹那间爱如潮水,死命抱着他就是不松手,最后林家延还是妥协了,抬手环上他的腰,连他到底发什么神经都懒得问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林家延回忆起从住院到完成手术的那一个星期,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切都像按下了快进键:过程无比模糊,只有结果清晰如昨。
    入院后的例行检查由郑予北全程陪同,住院区的小护士可能都拿了陈向晚的什么好处,对他们两个一直笑容可掬,然后手术是楚平亲自负责的……所有纷繁杂乱的事情聚集起来,像一条沉郁宁静的、缓缓流淌的河流,最终汇入时光的海域,成为一件记忆里的旧事。
    麻醉的效力过去了,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睁开眼睛,而是循着习惯去寻找郑予北的手。就像他们事先约定的那样,郑予北果然守在床边,并且在他挪动手指之后迅速回应了他,小心却用力地扣紧了他的指节。
    “家延,你睁开眼睛吧。”
    他不睁眼,不说自己又能看得见了,那就谁也不能妄下定论,说这个手术真的毫无差错,完全成功了。再退一步说,就算手术圆满成功,林家延也有可能根本不是因为肿瘤才失明的……那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误入歧途,医疗程序将被迫重新开始。
    可能是林家延太年轻了,身体底子太好,所以苏醒的时间比麻醉师预告的早了将近一个小时。家延的父母被陈向晚劝着去吃晚饭了,监护室里只有郑予北和已经下班的楚平守着他,窗帘全部合拢隔绝了外面逐渐沉黯的天色,一切担忧与希冀都掩映在阴影之中,恰如空气里无处不在的微渺浮尘。
    让他睁开眼睛的声音是楚平的,而林家延没有立刻遵从医嘱。他仍旧闭着眼,下意识地抓牢了郑予北已经放在他掌心里的手。
    “睁开吧,这房间里没有强光的。”楚平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走近了病床,准备观察林家延的情况:“别担心,不会刺眼的。”
    与原先预料的不尽相同,林家延的视野从一开始就是清晰而开阔的,没有任何从模糊转变到正常的过程。他同时看到了郑予北满怀期待的神情和楚平释然中透着疲倦的笑,然后他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谢谢姐夫。”
    医者仁心,楚平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放下心来,稍微嘱咐了几句就掩门出去了,估计是觅食补觉去了。林家延坐了起来,两个人全然一副执手相看泪眼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林家延才觉得太抒情了,抬手揉了揉郑予北的头发:“辛苦你了,都累瘦了。”
    郑予北笑而不语,把床头柜上早就备好的保鲜盒拿过来,给里面的苹果插上几根牙签,顺手递给林家延。看他很自然地接过去送进嘴里,一阵连郑予北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感慨涌了上来:“你总算又能自己吃东西了。”
    林家延顿了顿,一下子笑开来,久未舒展的眉目衬着年轻英俊的面容,当真光芒耀目。慢条斯理地嚼完那块切得挺方正的苹果,他勾勾手指示意郑予北靠过来,然后一把握住他的后颈,从容不迫地吻了上去。
    在一堆绕来绕去的输液管里,跟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接吻,郑予北根本不敢怎么挣扎,只能僵在那儿,任林家延的舌尖探进来翻搅压榨,把自己的口腔黏膜都舔了个遍。
    “这儿……这是监护室!”郑予北跟他搏斗了半天才找回说话的能力,结果一眨眼又被摁住了:“唔……”
    林家延看准了他忌惮自己手背上还有针头,真动作起来他完全不可能组织像样的抵抗,因而几乎是好整以暇地连着胳膊把他抱住了,紧贴着他的耳朵往里送气:“北北……我也总算能亲你了,是不是?”
    视力回来了,林家延心里的邪性也跟着回来了。郑予北最后被他逼得没辙了,放任他随心所欲地深吻了一回,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了才勉强分开。
    康复这一事实的冲击力是巨大的,郑予北甚至忍不到林家延吃完那一盒苹果,病着的时候不敢跟他说的话就一句接一句脱口而出了:
    ――家延,其实你也瘦了你知道么。我试了多少办法想喂胖你,可你成天就知道阴沉着脸坐在沙发里,我给你吃什么你都不肯笑一下。
    ――家延,你生病的第一个星期,一整天跟我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我早上去了你妈妈那儿我都不想回家……怕看到你又在卧室里发脾气摔东西。我那时候真的特别想哄得你高兴一点,可我怎么也做不到。
    ――家延,你妈妈对我特别好,真的,尤其是我忙着照顾你的时候。有一次我可能是起得太早了,脑子不清楚,张口就说了句“妈我先走了”,她居然就答应了……她,她说她已经有了两个傻儿子,不怕再多我一个。
    ――家延,我背着你在家里养了一盆含羞草,我就是觉得它一碰就缩起来的样子有点像你。我刚把它买回来的时候它每天都会掉叶子,后来我给它换了大盆又加了营养土,它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现在上面一半的叶子全都是鲜绿色的……我每天看着它生机勃勃的样子,就觉得你一定会痊愈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家延,我昨天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你藏在衣柜里的小箱子。原来你买了这么多……那种玩具。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真的又能看见了,你想怎么样我都……
    林家延毫无顾忌地笑起来,伸手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刮:“怎么这个都告诉我?你这笨蛋……”
    郑予北却一点喜笑颜开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挪到离他极近的地方,缓缓把额头抵在了他颈窝里。小动物一样静默的亲昵中,林家延忽然意识到他的认真,赶紧把两只手都放到他背上去,来回摩挲着安抚他的身心俱疲。
    “我或许可以把你照顾得更好的……这些日子你有什么不顺心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林家延骤然被“夫复何求”的感动击中了,心头泛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歉意。这个笨蛋,还真的奇笨无比,也不知道那么高的智商都派什么用场去了……明明突发急病的是自己,扰乱了正常生活的也是自己,他却还在向自己道歉,一字一句诚恳至极。
    郑予北趴在久违的怀抱里,感受林家延落在他耳边细细的亲吻:“……延延,我很想你。”
    林家延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用那种其实不怎么舒服的姿势与他相拥着,仰头看着自己头上的输液瓶,凝神去聆听那也许并不存在的、液体流失的声音。
    日光隐没,宁馨的暮色正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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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第十二章
    术后,前来探望林家延的亲友络绎不绝,硬是把他那四十八小时术后观察给弄成了大联欢,最后临出院的时候还得把楚平叫来才能拿得动大家送来的水果和鲜花。
    这都撇开不提,最要命的是林逸清和何嘉h在病床前的一通狠狠的数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怎么也不可能跟上一辈一样,何嘉h碍着儿子生病没能直说的话,这会儿全都汹涌而至的。什么饮食不规律啊,吃得太油腻啊,睡眠时间不足啊,家里电器老开着辐射量太大啊……反正林家父母花了两个多小时来阐述如何更加健康地生活,还一边说一边让郑予北替他们监督林家延,弄得两个人又是惭愧又是无奈。
    林家延的手术只是在大腿静脉上切了一刀,微型手术针沿着静脉往上进入颅内,简而言之就是把他的小肿瘤直接给烧焦了,从此绝了后患。微创手术,出血量极小,林家延恢复又快,出院之前脱下病号服,换上家里带来的日常衣服,郑予北怎么看他都不像个病人……倒是自己鞍前马后伺候了他整整一个月,黑眼圈挂着不说,脸色也有点发黄,这几天被无数人笑称是“鞠躬尽瘁”的典型代表。
    还是一个多星期前他们去买香槟时的那件白羊绒衫,下面是一条七成新的水洗黑牛仔,林家延走出更衣室的时候,郑予北居然被这身寻常衣着给震得眼前一亮。
    同样的衣服,瞎鱼和正常鱼穿起来截然不同。少了那种令他心疼不已的迷惘不安,林家延眼睛里重新出现了郑予北所熟悉的温柔神采,大白天的也能像是揉碎了漫天星光。
    之前给他收拾东西过来住院的时候,郑予北不辞辛劳地把剃须刀和须后水都搬来了,就是希望林家延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林家延假装没看到郑予北明显发了红的耳根,接过洗漱用品转身又进了盥洗室。
    眼神太炽烈,每每交汇都会有火星四溅的错觉,郑予北现在宁可躲着林家延的注视。楚平好歹也是个已婚男士,看了他们这样心里没什么不明白的,趁林家延洗脸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开起了他们的玩笑。
    “予北,回去克制点儿,听到没有?”
    郑予北脑子里全都是热腾腾的浆糊,一时没分清楚这是楚医生在下医嘱,还是自家姐夫在打趣。
    “家延腿上还有个伤口呢,创面再小都有感染的可能性,你们两个别老惦记着做什么高难度动作……”
    话音未落,郑予北就老实不客气地佯装挥了一拳过来。正巧闻讯而来的陈向晚推门而入,撞上这一幕就顺理成章地揶揄起来:“看看,这真是世风日下啊……刚给你们治好了眼睛,还没出院呢就想殴打主刀医生?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盥洗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了一把,神清气爽的林家延出现在陈向晚眼前:“姐,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跟姐夫一起欺负我家郑予北?”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陈向晚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好不容易恢复健康的弟弟,顿时觉得自己一连几周的忧虑都是值得的。除了腿上的刀口让他走路时老皱着眉头之外,林家延已经重回健康人群的范畴之内,再稍微养几天就可以生龙活虎地过他的日子去了。
    身为一个医生,最大的欣慰莫过于看到自己收治的患者痊愈了。他们夫妇笑得一个比一个仁慈宽厚,可林家延的脑海里仍然保存着陈向晚小时候翻来覆去研究老鼠吃了毒鼠强是什么样的镜头,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了被她这么亲善地看着。
    “你……”林家延忽然有点想念那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家伙了,因为他空有一肚子关于童年生活的感慨,此刻却没人能与他共享,害得他只好另找话题:“你最近孕检结果怎么样?宝宝还好吗?”
    楚平显然是个十分热心的准爸爸,一听这种问题就代妻子作答了:“第五个月了,正好是孕检频率最低的一段时间。宝宝很正常……你这个舅舅可以考虑去买见面礼了。”
    ……
    遇上大病初愈这种喜事,即使是最熟悉的亲人,彼此之间也会多出许多话题来。本来是三点多去办的出院手续,等郑予北和林家延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抬腕一看表竟然已经快五点半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要经过一家农贸市场,林家延有心犒劳为了他苦练厨艺的郑予北,因此特地去买了一些不太容易料理的食材,比如牛蹄筋之类的。就算他没亲眼看见,病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郑予北在背着他做些什么:这家伙总在偷偷做实验,买了三斤肉能有一斤半都用于练手和探索油盐酱醋的用量,真正的成品已经是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开锅的结果了,虽然有的时候味道仍然不怎么样。
    除了深重的郁闷之外,林家延生活在黑暗中的时间里也曾经细细体味过其它的情绪,比如对郑予北的感激,还有对自己没早点开始教他做菜的追悔莫及。郑予北是很勤奋的,也是有热情的,按理稍加点拨就能成为一把下厨的好手。林家延一方面是心疼他被迫速成了手艺,一方面也是想让他看看稍微复杂点的东西究竟怎么做,所以拎了大包小包足够吃好几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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