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如考完大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扔掉所有参考书,因为无论考的怎么样,她都不想再回高中了。第二件事情,是租一套《欲望都市》的碟回去看了个通宵。
但到底是经验不足,她不知道里面的某些画面是不能外放的,傻傻的开的非常大声,等到限制级音效出现的时候,抱着影碟机已经捂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如此尴尬的声音,被她父亲赵子尧听见了。
如果是寻常的父亲,可能第二天责问几句也就过去了。但赵子尧不是寻常居家老父,他是缺席了赵一如绝大多数人生、但是又想要替她做人生所有重大决定的那种父亲。所以他的做法非常简单:当场把她叫出来,当着她妈妈的面,把之前的画面播了一遍。
赵鹤笛就这么被丈夫逼着看一个白种女人被一个白种男人用嘴满足到扭曲的画面。看完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走了碟,这也是赵一如最后一次看到这张碟。
“女儿是你教的”赵子尧穿着极其舒适的丝质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足无措的赵鹤笛,“你说说看吧,这是怎么回事”
赵鹤笛沉默。
赵一如盯着父亲身上的睡衣却出了神:这套睡衣是父亲的几套夏季睡衣中的一套。说是有几套夏季睡衣,但其实他恐怕也只穿过这一套,因为他一年大概加起来只有一个月是在这个家里过夜的。这个家里属于他的衣服,都是母亲独自去买的,他只管每天起来穿上早已烫好搭配好的衣服出门、晚上穿着母亲放在榻上的睡衣上床,如果,他晚上还会回到这个家的话。
可是无论父亲来不来,母亲每天都会准备好他的睡衣,到了换季时节也会及时把过季的衣服收起来、当季的衣服挂进衣橱,仿佛她知道,父亲今天就会回来一样。
从小,每当赵一如问起爸爸在哪里,母亲总是说,爸爸在忙,等忙完了就会回家。家里的饭菜永远是叁人份,主卧的床上永远留着爸爸的位置。所以她真的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只是忙了一点,和其他爸爸没有什么不同。
她自己也忘了是从哪一天开始明白,她和妈妈组成的这个家,只是爸爸众多家庭中的一个,而且还不是最年久、最兴旺的一个。
“跟你说话呢”赵一如的头突然吃痛,父亲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一问你就不说话,这样事情就能逃过去了吗?!”
她看着父亲身上光滑的连褶皱都没有的睡衣,和母亲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木然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一切不真实的可笑,于是嘴角一歪,笑出了声。
“你还笑!”赵子尧指着她看向赵鹤笛,“你看看,她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好啦”赵鹤笛笑笑摸了摸赵子尧的后背,刚准备开口圆场。
“爸,我有问题想问你”赵一如突然开口,下一秒就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她的父亲
“我是没亲身体会过,但是看这个视频的时候,感觉女生挺享受的”她咽了咽口水,不顾父亲脸色的剧变,继续开口,“你有帮妈妈做过吗?你有帮别的女人做过吗?你觉得你会因为爱她们程度的不同而选择帮不帮她们做吗?你帮其中一个人做的时候会和另一个的味道作对比吗?你…”
“混账!”赵子尧把手边的杯子扔出数米远,“太混账了!”
“我先上楼了”赵一如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她就知道问不出答案来,既然对方无法真诚地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就没有必要坦诚地面对他,这是她认为人和人之间相处最基本的原则,她没有义务先对谁真诚。
但是说实话,如果父亲愿意认真回答她,那她还真的挺想探讨一下这个话题的,毕竟她自己也算是这个活动的副产品,对过程的好奇实属天性。
但是她这个父亲,个性真的太好预料了,一年见不了他几次的赵一如都早已摸清他的底细,懒得陪他演戏。
一夜无话。
早上起来之后,赵鹤笛在楼下叫她吃饭,等她下楼,发现赵子尧已经走了。
“被我气跑了?”赵一如伸了个懒腰开始剥鸡蛋。
“你说呢?”母亲白了她一眼,示意她选择,牛奶还是果汁。
“果汁”她对着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昨晚的问题确实有点让你难堪,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我知道”,母亲也耸了耸肩,“如果你真的好奇,可以来问我”,看着赵一如期待的眼神,她又补了一句,“但你要确定,你是做好了准备听的”
这下赵一如愣在了原地。
这回倒轮到她怂了,默默端着果汁上楼,不给人追问的机会。
暑假过的异常平静,收到东洲大学通知书的那个下午,赵一如正在花园里陪赵鹤笛转栽发好芽的辣椒。
辣椒这个东西,消耗起来快,种起来却还要费点事,大热天的弯着腰,后背晒的滚烫。
“我平常上学的时候,你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她问赵鹤笛。
“算是吧,也不是每天”赵鹤笛一心干活。
“做饭、打扫、读书、运动、逛街,那么多事可以干,为什么非得干这个?”赵一如不明白。
“可能我觉得…那些事情填不满时间吧”她小声回答,又好像在思考。
敲门声响起,赵一如如获大赦般跑去开门。
拆开信封,母女俩对于通知书都是差不多的平静。
赵一如还略微停下来计划了一下开学前的准备,赵鹤笛则继续翻土、一切如常。
良久,她干完了活,有点自言自语地对女儿说道,“上东大也好,开学的时候这些辣椒也该收了,正好给你做瓶辣酱带过去”。
很快到了八月底,天气还是热得炸裂。赵一如花了两个小时就收拾好了带去学校的东西,其中半个箱子是书。赵鹤笛在她走之前翻了翻这些书,“你确定要学这个?”
“嗯”,赵一如轻轻点点头,“挺喜欢的,感觉也可以应付”
赵鹤笛颔首,在女儿成长的过程中,她就几乎没有反对过赵一如做的任何决定,就算是女儿向她寻求意见,她也只是反问她想要什么,然后任由她自己寻找答案。
也正因为这一点,她这个不服任何人管教的女儿,虽然不说粘她,但至少凡事对她十分坦诚。
现在女儿要离开家长住,她难免会有些不舍,送她出门时,不忘叮嘱她,“有心事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聊”。
然后赵一如就上了出租车。汽车发动,她离开家所在的近郊,越来越接近城市的另一端。而她的妈妈,并没有去送她,因为今晚爸爸要回家吃饭,点名要吃冬瓜酿和蟹,需要一个下午时间准备。
但是想着母亲在门边说的那句话,她还是觉得心中有底,一点也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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