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她还是赴约了。孟笃安带她去了毘沙门。
车在院子外停下,进门还是熟悉的茶庵。
仲夏已到,紫阳花开得比上次更盛,南天竹和松叶也到了一年中色泽最浓郁的时候。只有枫叶还在蛰伏,维持着不显眼的绿调。
飞石看来每天都会浇水——上次来是雨后微凉,今天是晴天,依然一样的沁爽。
“这是我的朋友之沛”,孟笃安为她介绍坐在枫树下的男人。
之沛姓宋,是孟笃安大伯母宋明珠的娘家侄子,宋家目前的当家。他虽然名字文雅,但人是健硕的,赵一如本不觉得孟笃安精瘦,在他面前却衬得格外文雅。
坐下喝茶时,赵一如瞥了一眼宋之沛,发现他不仅穿着休闲麻衬衫——这是孟笃安衣橱里几乎不会出现的单品,而且直接套了渔夫鞋就来赴约。
看来是真的好朋友,赵一如猜测,毘沙门的另一半,应该就是他的。
果然,和上次一样洗脚、踏进回廊之后,宋之沛径直带着两人向左边的入口走去。
赵一如想起孟笃安提过,他的这位朋友偏爱中式风格,所以走过入口前段的幽暗后,很快眼前就换成了镂空砌砖的回廊,廊壁是香灰胎色,配灰蓝的旧青砖。
回廊比地面略高,台阶上放着几双鞋。
“你也受不了他去哪儿都要脱鞋是不是?”赵一如和宋之沛吐槽孟笃安。
“毘沙门的工作人员,每天一半时间,都在用盐水打理他那边的地面”,宋之沛笑道,“顾不上我这里”。
其实倒也不是顾不上,而是宋之沛这边的中式回廊太开阔,做不到孟笃安那一侧的封闭——回廊两侧都有镂空的透窗,一侧连着主回廊边的筑山庭,坡面上种着高低错落的乔木,还引来了筑山庭的水,清流蜿蜒之上有一座石桥。另一侧则全用水磨小方砖铺地,毫无装饰,只有半竹半石隔开边缘。
赵一如透过竹石的边缘,看到她上次停留的日式庭院的屋檐,心重重跳了一下。
孟笃安似乎看到了,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回廊尽头是一座白墙灰瓦的江南小楼,几何剪影纯粹质朴。赵一如随主人在连着筑山庭这一侧的院落坐下,正好能看见流水和石桥。
“你这边,竟然和他那边一样素净”,她原先设想的中式,怎么说也得有亭台轩榭、照壁花亭,没想到连漆都是清漆,甚至不如孟笃安的竹席纸窗鲜亮。
“花开的时候会好一点”,孟笃安指着庭院角落几棵模样平平的树,“从左到右,分别是樱、桂、梅”。
“樱花怕不是你送的吧?”赵一如对上他眼神中的柔光。
“还真是他送的,说我这边的落花更好看”,宋之沛搭话,顺便给二人泡茶。
“确实比你那边合适”,她突然很羡慕这两个人,有这么奢侈的山间土地建别馆,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造园。
做继承人真好啊。
不知宋大哥是不是单身,不然介绍给唐霜岂不是美?
“你也不住这儿吧?”她略微看了一圈,就能感觉到园子里没有人气。
“至少比我来的勤”,孟笃安抢白。
孟笃安在宋之沛面前,是赵一如没有见过的放松甚至顽皮。
“他在朋友面前一直这么挑食吗?”赵一如吃完人生中最好吃的一顿米粉,一边喝水顺气儿一边问。
不得不说,米粉真的太好吃了——极其清甜爽滑的粉体,薄的像窗纸,又韧的像面筋,新鲜剁椒和肉沫小菜自选,赵一如尝了叁种组合才放下筷子。
孟笃安吃的不多。
“是有点”,宋之沛才不管他,“他不是本地人的口味”。
接着,两人就从“孟笃安”到底是什么口味说起,聊了很久东洲的知名海味、渔夫料理、记忆中消失的街头小档,和各自心里珍藏的家庭美食,赵一如边喝茶边说话,午饭填饱的胃感觉又空了,倒是孟笃安似乎兴趣不大。
“他从小不在东洲长大,对这些没有情结”,宋之沛为孟笃安开脱。
“是啊,他有他的情结”,赵一如并不介意孟笃安异类的文化偏好,“不过东洲也是他的家”。
说完,她看了一眼孟笃安,后者正在一旁看着她。
“有家就好”,宋之沛回应道。
“宋大哥应该还是喜欢本地姑娘吧”,她看他提起东洲的如数家珍,很难想象他如何面对一个不熟识这座城市的女人。
“身边的东洲盲有他一个就够了”,宋之沛指着孟笃安笑道。
“从哪里来不重要,一起去哪里才重要”,笑归笑,宋之沛还是轻声说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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