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从望远镜里看到远方那个狭小的黑点,目光停顿了一下转向身边的赵易垣。他正看着手机里的地图,在意识到贺池的目光以后不禁抬起头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哥,怎么了?”
“你刚刚问为什么市局只调了你跟着我,没有连小谷一起调过来,”贺池语气很淡,把对讲机的频道关了,“你还想知道原因吗?”
本来这次行动就有些突然,赵易垣也只是听从上面的安排跟着贺池调到了特别行动组。按理说谷穗的能力要比他强很多,贺池能只带他过来,他在心底其实是有一些疑惑的。
“你给我的那份卷宗和尸检报告,是小谷给你的吧,”贺池的手指按在对讲机的键上,声音忽然低了很多,“易垣,以后不要再和小谷多来往了。”
赵易垣一怔,忽然不知该如何理解这句话。他看着贺池的表情,手慢慢收了回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恐惧之感,想起那份照片有些血腥的卷宗:“哥……小谷她是不是内……”
那为什么还要把那份文件给宁奚?
他目光有些茫然,在对上贺池的目光时不禁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宁愿面对凶狠的敌人,也不愿多接近这些潜伏在暗中的危险,缉毒警永远都要保持着异于常人的警惕。但在贺池提醒之前,他好像从来没意识到谷穗有问题。
“哥,这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系吗,宁局长的案子是不是和这次也……”赵易垣沉默了一下,来之前他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贺池可能永远不会放弃给宁尚海翻案的事情。
“易垣,要和你说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困难,我只能告诉你小谷和宁礼有点关系,那份文件大概是宁礼的杰作。接下来为了你的安全,有些事情你要记住,”贺池皱了皱眉,看向车外逐渐走过来的人,“我已经和指挥部汇报了,黑鱼的抓捕你不要参与。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不要和周映东起正面冲突,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生气,也不要计较。”
他说到这里,将对讲机递给了赵易垣,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映东已经在楼上看了很久了,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贺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不由得嗤笑一声:“贺队,追到这儿来了啊,和你未婚妻目标还挺一致的。”
“故地重游,该有体会的是你,”贺池淡淡看他一眼,“即使你再来这里,也没法挽回宁尚海含冤入狱的事情。如果你和谈策真的有愧疚,应该离宁奚远一点,毕竟愧疚和喜欢的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你他妈管我是什么感情啊,”周映东哼笑一声,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贺池,你说的做的那么高尚,你当时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和宁奚分手,又和沉云青订婚?”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贺池面前,低眼看向贺池的眼睛:“该不会是因为你提前通过贺市长的渠道知道宁尚海要出事了,所以才和宁奚分手的吧?沉家在推倒宁尚海这件事上功不可没,你转头就能和沉云青订婚。贺池,你没我想象中的这么高尚啊,事儿一出,你就把宁奚抛下了不是吗?”
贺池原本平静的脸色闻言僵硬了一下,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试图追查宁尚海的事情,甚至不惜借助沉云青的力量。但每次的辛苦都是徒劳。从那天夜里听到宁尚海可能要倒的消息到今天,他从没有放弃过追查。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他手指一动,抬头看着周映东,目光对上他冷静的眼睛:“如果没有谈策,也许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周映东,如果你真的替宁奚感到痛心,那就去问问他,宁尚海究竟为什么会被你们几家人逼到监狱里去。”
赵易垣被锁在了车里面,他看着剑拔弩张的场景,急促地敲着车窗。
“周映东,你为什么替谈策卖命,又为什么对宁奚好,你不妨质问一下你自己。”
身下的床单快被汗水洇湿了,宁奚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伸开的手掌紧紧抓住了濡湿的床单。坐在她身旁的人听到声音立刻伸出了手,但在接近她的那一刻还是触电般收回了手指。他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指腹温柔地抹掉了她下巴的汗珠。
宁奚身体猛地一沉,像被无数只手拽着向下沉。她睁开眼睛急急地喘了一口气,抓着床单猛然坐了起来,汗珠和无法控制的泪珠混在一起落了下来。她身体一抖,随即被一只有力的手抓紧了肩膀。
是谈策,他碰她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力道。
宁奚嘴唇微微一抖,看着面前好像马上要隐身在黑暗中的人。谈策因为她的神情,本来要挪开的手又紧紧地覆了上去,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牢牢地扣在了怀里。她身上全是汗水,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他手掌抚上她的后背,极为缓慢地轻轻拍了她两下:“没事了,宁宁。”
从空荡到被拥到怀里,她攥紧了手掌,伸手摸了一把自己布满汗水的颈子:“你来——是因为李峤告诉你我现在需要人陪否则就会出现心理问题还是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可以互相抱着的关系?”
“做噩梦了?”
谈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继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些日子宁奚几乎不肯开口说话,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很容易陷入抑郁的状态里。现在能听到她开口说几个字已经很好了,他把她抱得紧了一些:“别怕,宁宁。”
宁奚低头抿着唇,不想去看他的眼睛。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安慰她的。偶尔做了噩梦,还没等缓过神就会被他抱住。所以以前的日子里,她从来不怕晚上做噩梦。
“因为解释不了,所以对我补偿吗?”宁奚没推开他,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肩,声音哽了一下,但说出来的字听着却无比冷静,“你觉得我稀罕吗?”
“别哭,”谈策要伸手擦她的眼泪,手掌穿过了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声音里夹杂着带着几丝嘲讽的笑意,“我知道,你不稀罕。宁奚,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更重要,我在你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就知道了。”
外面的风吹进来,宁奚打了一个冷颤。她看着谈策隐在黑暗中的眼睛,费力地理解着他这句话,随后停顿了几秒,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谈策,哪怕我坐在那座空坟前面把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喜欢的是贺池不是你,”宁奚冷冷地看着他用毛毯裹住她的身体,笑了一声,又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知道贺池瞒着我很多事情,但我不会生气,因为我对他已经没有特殊的期待了。但是你,谈策——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忍心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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