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如羽毛一般落在她身上,只稍作停顿,后又随着纸杯里的雾气一同飘远。
池鸢的心提了起来 ,眼眸轻轻下阖,落至沉近握着纸杯的手上面,又挪了挪,最后定在了那道疤上。
有个猜测渐渐浮了出来,她有些不敢下定论,不过眼前所见告诉她,她的直觉没有错。
池鸢手搭在了沙发椅背上,在心底想着措辞,半晌才轻慢开口:“虽然病例上并没有身份说明,但是我个人觉得,病人对医生要做到坦诚,至少在病情方面得坦诚。”
尾音落定,池鸢感觉到那道视线再度落到她的身上,比刚才那一回多了一层含义。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且不说她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目前对沉近也只能尽力的掩饰,但她看得出来他心防很重。
是那种,对于陌生人自然而然发出的提防,在她从前的生活中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不等他答,池鸢自顾自道:“是军人,对吗?”
空气再度静滞,池鸢搭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的蜷了蜷,良久,她听见沉近说:“是。”Яòuщenщò.℃òm(rouwenwo.com)
“PTSD……我要是猜得不错,你现在拿不了枪了。”这回,池鸢是陈述的语气。
“是。”
她试探着开口:“那,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咯”的一声,纸杯底与茶几几面碰上,随后沉近稍稍仰身,后背与柔软的沙发贴合,摆出了一副放松的姿态,像是在回忆什么。
不远处挂着的时钟无声走动着,池鸢尽力放缓呼吸,先前垂落的视线也在这一刻落到了沉近面上。
先前她就看出来了他刻意隐藏的疲惫,这会儿眼皮阖着,下方的乌青也随之显露在她面前。
池鸢觉得沉近应该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甚至于,已经竭尽精神崩溃的边缘,若非如此她不会在这里,在这个心理诊疗室见到他。
“四个月前,H国。”沉近忽然开口,眉心不知何时拧在了一起,像是在艰难回忆,“那时候本来应该回国的,但……我改了计划带队往H国边境线去,那里有一支装备精良的恐怖组织。”
“部署计划完成得很顺利,头目被我们成功拿下,变故是在进行清扫时发生的。”
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是我指挥有误,一座不起眼的破旧房屋里藏了两个人,我们的人,没有发觉。那时候我正跟上面的人联络,背部没有防备的对着那座矮房,隐约间我听到了有人在喊我,转过身就眼睁睁看着跟了我四年的队员替我挡了枪子儿,医疗条件差,没能…活过来。”
原来是这样。
刚才,池鸢其实有想过是别的心理障碍,其实也算是不敢往这方面想,可沉近说是最坏的结果。
她曾看过类似的新闻,还不止一次。
看着自己生死与共几年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是其一,更多的是愧疚。这种情况,非常非常难自己走出来,而那些新闻里,活下来的人,总会或多或少的有些影响。
池鸢觉得,沉近对于这方面的应激障碍很重,几乎坐实了她之前说的,他拿不了枪了。
之后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全,但是池鸢也能猜到大半:沉近反应过来后立刻将那两个人击毙,把队员送去救治,H国因为战争原因医疗条件差,活生生的人,因为他,死在了异国他乡。
“你,试过吗?”
回国之后试过重新拿枪吗。
其实她知道答案,如她所想,沉近说:“试过。”
且,不止一次。
一时间,池鸢心里出现一杆无形的天平。一边是为了完成任务早日回归到属于她的生活去自行疏导沉近,另一边则是诚实告知沉近她的身份,要他另外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
几番权衡之下,她没有做出选择,她不知道该怎么选。
想了想,池鸢看着依旧阖着眼眸的沉近:“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答复她的那一瞬,沉近重新坐直了身子,视线与她的对上,不偏不倚,“上面给我了一个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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