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铁味道的。”钟灵的舌尖在口腔里游弋了一圈,煞有其事地得出结论。
身后的姜澈不由得握紧了轮椅把手前行,假装没听见。
在咖啡厅的时候因为怕晚上睡不着觉,钟灵点的是热可可,但是姜澈点了杯拿铁——他似乎有咖啡因免疫体质,喝不喝咖啡对他的睡眠没影响。老实说钟灵也很奇怪,感觉认知中的男性平日到了咖啡厅必定是一杯黑咖在手,这种牛奶咖啡的组合少有男生会点。
香醇拿铁作为吻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上,勾得人不时回味,如此证据确凿的一个吻,反而让钟灵心里被纠结、困惑与畏怯这些情绪占满的角落通透了许多,她确实越界了,但是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并不只有她一个。
如果说姜澈是一个来者不拒的人还好解释,可以她对姜澈的了解,他本来就很少情绪化,也不喜欢与人深入交往,连前女友那样通杀的长相都追了他半年才到手,可见他并不会轻易被欲望操纵。
然而这样一个人,和作为他姐姐的她接吻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到底在想什么,钟灵思索了一路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他又什么都不说。тxтčy.čǒ㎡(txtcy.com)
口袋里手机震动,钟灵掏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钟灵小姐吗,这里是原城第一人民医院——]
果然,她猜到了。
钟灵回头给姜澈递了个眼神,之前估计医院的电话打到他这个紧急联系人手机上,姜澈一直没接,现在直接打给她了。
钟灵拿着电话连停顿都没有地一通胡诌,还说得有模有样,神情泰然自若,“是的是的,我也觉得我们这样太胡来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但是今天真的很晚了,我特别累,明天一早肯定及时回医院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钟灵淡定地挂了电话。
“你很有诈骗犯的天赋。”姜澈说着风凉话,“小表弟被反锁你赶着救场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不过哪有什么紧急解除只能靠指纹的锁,想想也觉得逻辑不通。”
钟灵收回手机,搓了搓才几分钟就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呵气:“这你就不懂了,理由是什么其实不重要,人家的重点根本不是你为什么走,我态度好就行,她们也不可能对VIP发火逼我大晚上赶回去。”
“你晚上不回医院要去哪里?回去看看家被拆了没?”
“谁有那份闲心啊,回去给自己找罪受。”钟灵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姜澈——”
“啊?”
“我们开房吧。”
十八岁的姜澈人生第一次开房,是和自己亲姐。
他站在柜台前,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接过钟灵给的身份证,和自己的放在一起递交出去。
大概是因为姜澈的颜值,酒店前台多比对了几秒,才探头去看钟灵,然后,又是多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两位还挺像的。先生麻烦看下摄像头……”
一个姜澈,一个钟灵,谁也不会往姐弟上去想。
钟灵本来想定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让从没入住过酒店的姜澈感受一下,可惜今晚这酒店的总统套有人住,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了一个豪华城际景观套,哪怕只是这样,一晚上也得要七千多。
坐电梯时姜澈看了一眼手机,“离你退房时间不到11个小时,你要是钱多不想要了可以给我。”
“行啊。”钟灵拿出信用卡递给他,“这张白金卡我不常用,额度十万,如果嫌小的话我再给你换。”
姜澈抿着唇冷眼睇她。
“干嘛,是你自己说的。”
“你长个脑袋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吗?”他撇开眼,懒得搭理她递来的卡。
“你这张嘴还真一点都不饶人。”钟灵不肯放弃,循循善诱:“真不要?”
“我又不是小白脸。”
钟灵笑得颇为开心:“拿自己姐姐的卡跟小白脸什么关系,你会不会太敏感了?”
谈话间,姜澈已经打开了房门。
伴随四下晕黄柔和的灯光亮起,面前是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站在房中央就可以轻松鸟瞰整个不夜城的金色脉络和穿流而过的东麓江。
“好像回家了一样。”钟灵懒洋洋舒展双臂,“换个角度看也挺新鲜的。”
没办法,她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姜澈刚把东西放好换上拖鞋,“早点去睡吧,明天还得早早赶回医院。”
“那是场面话,你没听出来么?”钟灵把轮椅转过来:“我一定要睡到自然醒才行,所有让我早起的人类都是我的敌人。”
姜澈已经料到了,他不想管也懒得管,反正就像是钟灵说的——医院又不会拿VIP怎么样,只要她不要脸就没什么能为难到她。
“随你。现在你的敌人决定去洗澡,你自己折腾吧。”
他好像对这将近七千多的豪华景观房一点都不好奇,径直往浴室方向走去,这让钟灵很扫兴。可是姜澈才走了没几步就猛地一顿,探身看了眼卧室:“姐姐。”
“欸?”
“你没要双床?”宽敞的卧室中央,摆着一张两米大床,静静等待有缘人。
钟灵沉默了片刻:“一般……这种高级景观房,都只有一间,标配都是大床。”她太想早点入住,已经把这一茬忘了,因为他们没提,前台好像也把他们当成了情侣 。
“……”姜澈挫败地扶额。
“那我们去换一间吧。”钟灵转动轮椅往门口去。
“不用了,我睡沙发。”姜澈截住她,下巴朝茶几上他们带来的袋子抬了抬,皱着眉一脸嫌恶:“你快把你买的那东西解决掉。”
姜澈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脸上的五官已经皱成了一团。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捏着鼻子走到距离钟灵两米开外的地方:“你……上完厕所记得擦嘴。”
钟灵已经挪到了沙发上,捧着一盒外卖吃得不亦乐乎,听到他说的话,冷瞪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把这毒舌用在自己姐姐身上?”
话说完她正要低头,拿筷子的手一顿,等她再尴尬的抬起眼,姜澈以指节掩着鼻子转开了脸,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和她一样。
钟灵赶忙找话,拨弄碗中的粉:“是你没有品味,螺蛳粉很好吃。”
“这种品味我不想有。”姜澈连迈了几大步到角落,大口呼吸获取新鲜空气。
“真的姜澈,它是闻起来很奇怪,一旦你接受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相信我。”
“我现在只想打开房间的大门。”姜澈仰头靠上墙,一脸求生无望:“明天退房要怎么解释?不好意思,我姐现在半身不能自理出了点小意外?”
总不能说他们定了七千一晚的豪华城际景观房窝在房里吃螺蛳粉吧?
还是前面那条理由靠谱一些。
钟灵都快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就是故意恶心她想让她吃不下。
“你过来吃。”
“我不。”
“就一口。”
“做梦。”
“那我明天回医院就说偷渡出去都是你的主意。”——本来也是。她老神在在地夹起一筷子粉吃进嘴里,四两拨千斤地威胁他。
姜澈一声冷哼:“我在乎吗?”
“我会把它都吃干净,还要喝光汤,我一个病人,要是吃辣伤口又发炎了,就跟医生说是你给我买的螺蛳粉。”
姜澈抿住了唇,他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同意她买这种东西的?
“然后我今晚吃完不刷牙,半夜……”钟灵没说完,只是轻巧地瞄了他一眼,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得姜澈浑身打了个冷战。
“啊。”钟灵舔了下唇珠:“螺蛳粉味道的。”
“钟灵……”他咬牙切齿。
“叫姐姐。”
“想得美。”
两个人一南一北,仿佛隔江对峙。
“只要一口就能免除我刚才说的所有麻烦,很划算的,弟弟。”钟灵轻飘飘夹起粉丝朝向他示意,一字一顿地蛊惑:“一。小。口。”
短暂的寂静过后,姜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吃这种东西……”
谁叫你反应那么大,这样逗你多有趣。钟灵耸耸肩,“我们是姐弟嘛,听说过一个词叫‘臭气相投’吗?”
“以后别用成语了求求你。”姜澈在她身边坐下,认命地摊手:“就一口。”
哪知钟灵没把筷子给他,而是夹了一筷托着碗送到他嘴边:“张嘴,啊。”
姜澈一怔,屏息凝气地透过那十几根粉与她视线交汇。
以前,他已经记不得是几岁的时候,钟灵也这样喂过他,他的记忆里依稀有这样的画面。
那时候他也是不情不愿地吃下姐姐喂来的面。
姐姐走了以后,再也没人在乎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吃的快还是慢。
心脏又开始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他深呼出一口气,懒得再去想那些不值一提的过去。
何况眼前这情况,她根本就只是想看他出糗。
他怀念什么啊,被欺压吗。
囫囵吞枣吃进嘴里的螺蛳粉,他差点呛出声,好在忍住了。
但是似乎吃进嘴里,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是吧?”钟灵歪过头端详他的表情,期待他的反馈:“我没骗你,它真的很好吃。”
好吃那是……不至于。
姜澈还是不能接受。
“再来一口?”钟灵又连筷子带碗朝他递过来。
“不要。”姜澈起身要躲。
“你不是觉得不难吃吗,就再一小小口你就会改观了。”对美食求认同的欲望让钟灵又夹起一筷,“最后一口,真的。”
“鬼才信你。”姜澈挥手挡住了她的螺蛳粉,一瞬间,被掸开的螺蛳粉汤碗重心失衡,一泼带着油水的汤汁,洒在了钟灵的肩膀上,还顺着肩头往下滚落。
“姐姐!”姜澈惊慌失措地拿走她手上的外卖汤碗,匆忙抽出自己擦发的毛巾垫上她的肩:“你没事吧——会烫吗?”
钟灵摇了摇头,就是歪着脑袋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从肩头往后背,前胸,都泼上红艳艳的汤水。屋里有暖气,她身上就这么一件单衣,汤水透过纯棉的布料,渗进里头,和她的皮肤黏在了一起。
她一脸懊恼地看向他——
“怎么办……现在真的是螺蛳粉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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