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擂台之后,便搭乘前殿旁的云梯回到了雁青峰。
谢锦茵向来自由自在惯了,就算许祯卿再怎么摆出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她也不会想做那消融冬雪的春风巴巴上去讨好他。
他若不开心便不开心,与她有什么关系?
许祯卿抿唇不语,她也懒得主动与他说话,只是慵懒撩过披在肩头的墨发,令锁骨处的闷热感散去一些。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岔路口,二人的居舍不在一个方向,若要各自回去,从这个地方分开自是最好的。
可眼见身旁的许祯卿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不由令谢锦茵挑眉,困惑看向他:“你不走吗?”
她终于开口和他说话,第一句话却是要赶他走。
许祯卿板下脸,本就冷峻的容色像是冰面上再覆了一层霜,出口的嗓音也清清冷冷:“我送你回去。”
谢锦茵听出他话里别扭的情绪,但也懒得哄他,小瑾长到这么大她都没哄过一次,连亲儿子她都不哄,又怎么可能去哄别人。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有脚,我会自己走回去。”所以也冷淡回道。
想着,便开始催促他离开,否则二人一道回去,小瑾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多想些什么……
如果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她自是也不介意小瑾怎么想,可是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那些事情。
凤梧是小瑾的父亲,许祯卿又是凤梧嫡传的弟子……这关系想想就有些乱。
还是尽量给自己少找些麻烦。
更何况先前射进来的精液这一路上又流出来不少,都快流到脚踝处了……她现在就想立刻去泡个澡,于是拧着眉头不准痕迹施了遍避水决,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许祯卿拉住手腕。
“你答应我,不接近沉师兄了。”对方孜孜不倦又叮嘱了一遍。
“嗯。”谢锦茵有些不耐烦,轻描淡写地应声。
许祯卿顿了顿,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也,不能对他动心。”
不能动心?
先不论她不可能动心……这话也有点好笑。
听到他这句话,谢锦茵不由笑出了声,抬眸看他,少女玉眸清澈,笑意却有几分狡黠。
“你这么在意,是因为喜欢我么?”
喜欢?
“我才没有……”
许祯卿不假思索,当即就矢口否认,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说完又有些后悔,却不想对方根本不在意。
谢锦茵就在他胸口一推,将他推开三两步,笑意轻佻,满眼不屑道:“你不喜欢我,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漫不经心地笑着,嫣红的唇瓣又毫不留情地继续吐出伤人的字眼。
“我答应你不接近他,可我没答应你不喜欢他。说到底,我今日喜欢他,明日喜欢谁,全随我心意,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闻言,似乎是想象到那般画面,许祯卿薄唇抿成一线,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不能……”
谢锦茵却像是早已有所预料,笑着打断了他:“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我不会接近沉玉书,也会不喜欢他。”
但是,沉玉书若要接近她,沉玉书若要喜欢她……可由不得她控制了。
一切事情似乎都无形在眼前少女的掌握之中,他只能跟着她的步调和节奏来走,这不免令他心下有些烦闷。
但后悔好像也已来不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或许……来日方长。
她会稍微为他改变一些?
山光西落,池月渐东。
谢锦茵回到居舍时,已是夕阳坠落之时。
天地间被晕染成流霞之色,云霭散尽,唯有漫天霞色橙红耀眼,熠熠生辉。
许祯卿将她送到院外就转身离开,并未留意到院门前立着的少年。
谢锦茵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庭院中的谢瑾,几步走上前去唤他:“小瑾,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是他么?”
谢瑾看了眼远去之人的背影,忽而问她。
谢锦茵愣了愣,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人没有回答,垂下眼睑,微凉的指尖撩开几许发,指腹轻抚过她颈窝处的红痕,眸色深沉,手下却不舍得用力,摩挲过那处后缓缓抽开手。
“母亲,我已不是稚童,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大可不必瞒我。”
我已不是稚童。
她这下明白了。
谢锦茵面颊一瞬间烫得厉害,仿佛染上了天边红霞。
虽是她没有去看那处,却已猜到他看到了什么。
……是吻痕吧,方才许祯卿留下的。
她知道小瑾什么都不明白,可将这一切都明明白白摆上台面时,她身为小瑾的母亲,还是令她有种偷情被窥视的窘迫。
她该怎么回答,大大方方的承认?
可她现在甚至不敢对上小瑾的视线。
这并非因为她不够洒脱不够自我,她清楚自己也并非受世俗困厄之人,实在是二人血脉相连这天然而来的亲密感无法割舍,哪怕她天性自私自利,总是忽视小瑾的感受,能给予他的母爱也寥寥无几……
可小瑾陪了她十余年,于她而言终究是特殊的。
她心乱如麻,檀口微启,却半天吐不出一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紧张,谢瑾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清楚,随后轻叹着又道:
“母亲,我并不在意这些事。”
说着,谢瑾将她鬓旁细碎的发撩至而后,指腹微微嵌进她柔软的面颊,令她抬起脸与他对视。
“您是什么样的人,您想做什么样的事情,全都按照您自己的心意来便好。”
他忽然的靠近令谢锦茵错愕的片刻,但随后少年人温润俊美的面庞倒映进她眼底,凤眸清湛潋滟,如映琉璃月色,看她的目光却又柔和得能化作徐徐春风。
他望着她,眉眼低垂下,笑意温柔,一缕发坠下,落在谢锦茵的脸颊,带来略微酥麻的痒意。
她不知道为何心跳变得有些快。
树影摇晃,落下阴翳,甚至令眼前少年人的眉宇模糊了一些,他近在咫尺的清疏气息却使她的心跳却更加强烈,甚至远胜于当年在漫天飞花之下凤梧朝她看来的那一眼。
“无论您做什么,在我心里对您的感情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的声音很轻,令人有缥缈不切实际之感,但音色朗润如玉,似能拂去她所有的惊慌与不安。
谢锦茵还未回过神之际,手心就被按在了少年人坚实的胸膛,掌心贴着衣物,胸膛之下,他的心脏正在跳动。
心跳沉稳而有力,似乎在代替他热烈地回应,宣告自己的所属。
“我的一切,都属于母亲。”
他凝视她的双眸,一字一句很是清晰。
我的一切,都属于母亲。
轻缓吐出的字句,如同誓言。
谢锦茵怔怔地望着他,似乎再听不到其它声音。
万籁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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