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鸟鼠同穴山
西二百二十里,有一鸟鼠同穴之山,其山上多白虎白玉。
渭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
其中多鰠鱼,其状如鳣鱼,动则其邑有大兵。
此地,自然也是白虎神尊出生睁眼之处,
临入魂灵初始之地,六识五观难免会受到影响,
凶煞之气,也被天地昊苍收的最为弱势。
可还没大兵临至,黑蛟龙就先做乱。
黑蛟龙聪敏,知其此地是白虎神尊最容易受制的灵地高山,因此黑龙便逃窜至此等候时机。天上地下,也只有白虎神君的凶煞之气能抗魔君,因此被妖魔界所为之忌惮。
四位神君知其悬青之过,便依着悬青身上的气息追了过来。
谁知悬青早就被黑龙给困在龙的肚肠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依然能感觉到外面有四位师尊的气息,像是都占着各自的方位,而他的师傅自然也在其中,甚至是为主战执挂帅旗者,而其余叁位师伯如同辅兵布阵。
可让悬青意外的是,黑龙体内的气息跟灵力,强的不似妖龙之族,甚至比起他的师傅还过而不及,要不是他是凶兽,估计早就被融于肚腹了。
他怀疑,黑龙有无此强大的灵煞之气,恐怕是早食了聚灵珠入腹了,偏那聚灵珠里蕴含了上古凶兽的几丝残灵,甚至还含有蓬莱仙岛的血灵之气。
可悬青还是不解,就算是如此强的怨灵跟凶煞之气,真能抵的过他师傅身上的戾气。
悬青当然不会知道,黑龙早知道自己在抽了北海龙叁子的龙筋之时,就会有被四灵问责的一天。为了能成为真龙之身,他可是拼尽了老命,去集了四灵之骨、血、肉、眼,骨乃青龙之髓骨,血乃玄武之泪血,肉乃朱雀之胎肉,眼乃白虎之精眼。
更别说,是费尽心思的去摄盗那两颗聚灵珠。
如今,他早已藉着北海龙叁的龙筋,修成了蛟龙之身,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化为真龙之身的应龙了。
因此,不管是谁挡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被人所阻。
可黑龙的妖力,早已大增到连四灵都不敢小觑的地步了,甚至根本无法可阻,可是此事与四灵皆有所其因,不论在情理之上,他们都无法袖手旁观。
站于山巅之顶的黑灰男子,对着四灵说道,
龙,我敖淙是成不了了,但是成魔却是势在必行,谁阻我杀谁。
青龙挥袖现身立于东方,对黑龙敖淙规劝一语,
魔君叁番两次的邀揽你入魔道,要的只不过是你手中的那颗藏有上古凶兽之灵的聚灵珠。你此行,可得考量再叁。免得中了魔君的道。
黑龙幽幽的看着青龙一眼,可此时却容不得他去忆往。他坦然一笑,
青龙神尊多虑了,魔君是个识才之人,不像你们龙族,总是眼高于顶。
青龙未生怒,白虎便剑指黑龙说,
莫猖狂,若不是你欺我徒儿,哪有什么能耐,能拿到我太华山门的聚灵双珠。
黑龙玩味的笑了下,他的手掌上,凭空就变出俩颗悬浮在空中,交互转动的宝珠,
说是聚灵珠,倒不如说,这是白虎神尊你的眼珠子吧?"
"多亏魔君,告诉我,你们这四位神尊的生死元辰与归宗之源,不然谁会知道你们四灵在成神之时,都得褪去一长,以做化神之舍。虎眼目光如炬,可聚万灵,照四方,煞五害,有如白昼之神光,可比日月,舍了这眼珠子,以玄玉珠做眼,就是你的成神之荆刺。如今,你的双眼珠都在我的掌上,可就无神佛能匹敌于我了。
在黑龙肚腹里的悬青,听见聚灵珠竟是他师傅的眼珠子,他心底颓然一冷,显然发现自已不仅被黑龙骗了,竟还成了恩将仇报,欺师灭祖的贼子了。
他竟自己亲手,偷了师傅的眼珠子,去跟这条恶龙交换所思所想。
悬青悲愤不已,却也疑惑,为什么他跟着师傅多年,却从来没发现,师傅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悬青哪里会知道,就他师傅的修为,就算眼睛是瞎的,只要六根六识五观的神通灵力够强,意根心识往往才是最强大的感官。
如此,就算眼睛是瞎的,又有何妨?
这世间眼明心盲,黑夜摸路的人,还少见了吗?
若是心不瞎,心中自有菩提明灯领路,何尝需要担心夜路难行?
悬青越想越气,可被困在肚腹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他竟生出恨的想食肉剃骨的气势,便化身为豹,在那黑龙的肚腹里,疯狂的扑咬斯抓。
白虎听完后,沉默无语。
当年她的左眼珠,是被阿夙为了给亡夫豺化聚灵,而盗取了。
现今她的右眼珠,却被悬青为了想亲眼所证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而被黑龙敖淙骗取到手。
她的眼珠被盗,意外落入黑龙之爪上,使得黑龙妖力大长,这些均与她的徒儿有关,自然也是她这个当师傅的,该一力承担的责任,她责无旁贷。
白虎对着黑龙浅浅一语,
你以为拿走我的眼珠,我就不耐你何?我虽不似还是虎妖那般的目光如炬,但想制你,也不是什么登高山攀云梯之难事。
白虎的双眼,在看着黑龙时,双瞳突然变成雾茫茫的灰白瞳孔,她手里的虎纹金刀刃,夺目如昊日生辉,她微微转动刀身,那光芒让其他神兽跟黑龙,都有些闪神刺眼,不自觉地避身躲煞,皱眉提了一口大气。
青龙难得语气沉重,她左手幻化,扬起叱云扇避光,
"敖淙,你毁敖演龙身,盗敖演龙筋,甚至伤敖演之性命,
我龙族与你无怨无仇,此等作为,实乃让人痛心。
今日,我四灵必替天行道,便让善者善归,恶者恶止。"
四灵均持念行咒,画阵布局。
青龙先微微仰头,叱云扇被一股气给撑了开来,尔后甩开到天行之中。
次之,朱雀的斥火之镜尾随其后,自黑龙上空耀出不灭之火,布下天罗地网。
白虎手执金剑飞身,剑指黑龙,寸寸破镜,黑龙力抗。
玄武皱眉并指而入,他的祝摇剑一入,黑龙的结界镜瞬间碎裂。
突然,叁界天地轰然巨响,黑灰身影男子突然破身,从身驱里脱出一条黑色巨龙。
巨龙身边黑雾笼罩,迷似幔帐如烟如幻,甚者更有瘴毒之气散慢其中。
四灵跃身躲避,均以自力抗障。
可青龙早为了敖演之事,伤重在身,她神色有异,手阵阵发颤,自知自己力有不逮,又怕给手足们拖了后腿,因此全力避短助阵。
迷雾中,突现龙嚎啸音,叱云扇瞬间误甩落斥火镜,两物相碰直见火光。
青龙大惊,正想收回叱云扇,朱雀不忍之气,直化朱雀真身,扑及黑龙,谁知黑龙甩尾便把朱雀给甩了下地,另叁灵大惊,却也知朱雀之灵本就毫无戾气,不善降妖除魔。
事已至今,玄武便只能独自以祝摇剑扛着青龙跟朱雀方位,玄武难抗黑龙,终于还是胸骨脆裂,唇边渗出鲜血。
可雷声突振天的龙啸声,像是存着毁天灭地的凶煞之气,一下一下的钝撞着龟胄甲壳。
白虎还在苦苦死撑,可黑龙的龙鳞竟是如龟甲般坚硬,锐利如龙族之鳞,她的金剑与其相碰,竟是无法伤黑龙毫许,她头一回碰到如此难缠的角色。
黑龙取了四灵之长,又持有他蛇族之灵,竟幻化成如此的邪物。
白虎心想,若不除黑龙,只怕他还会再生事端。
她心一沉,便有舍身取义之念,黑龙身上的凶煞之气,多半是来自于她的眼珠子,眼珠又是出自于她的身躯,自然此邪物,必由她自己去解决掉。
白虎纵身一跃,执金剑刺入龙的逆鳞之处,只见金剑入了半寸,黑龙狂然大怒发狂,扫起龙尾,被白虎跃过去,空留金剑留在黑龙逆鳞之上。
金剑闪现金光,黑龙仰头朝空喷出黑雾浓气,那黑雾像是能融金化银,一化便蚀骨无存。
白虎见状,只能又抽己身躯之骨,化骨利剑。
她飞身,本欲直穿入黑龙喉口,
谁知黑龙竟吐出一头狼狈又粘稠,浑身沾满胃肠粘液的玄黑色豹子。
白虎瞬间收剑,见悬青毫发无伤,她松了口气,不等豹子恢复神智,她便喝命言,
"逆徒,退至后方,若再生事,为师绝不轻饶你。"
豹子虽垂头丧气的,抬眸却满眼期待的盯着白虎看,他想告诉师傅,他没有记恨也没有憎恨自己的母亲被她所封印。
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会是那个自己气的牙痒痒的师姐,自己竟是伤害师傅又欺师灭祖的亲生儿,他只怕师傅会因他母亲之事与他生份。因此才着了黑龙的道,偷了师傅的眼珠子。
不等白虎师徒叙旧,黑龙瞬间甩尾,一扫其他叁灵之抗。
只见飞沙走石,狂风骤起,天地变色,无一清明之像。
四灵均腾飞若旋,仅仅只有白虎勉强立于石上。
白虎见其他叁灵,皆伤至未知神智,已昏厥大半,甚至青龙的旧伤似乎还开裂了,青衣已染了红,白虎知道无法在等,只能收回金剑化骨,直接飞身,欲硬拔出逆鳞上的金剑。
黑龙难耐疼痛,卷身便把白虎紧紧捆在龙身鳞甲之中,龙鳞片片如剑,坚硬如铁,不消一瞬便划开白虎身上的血肉经脉。
纵然浑身皮肉绽,她还是紧紧握住金剑,她知其若是自己松手了,恐怕四灵全丧于龙爪之下还是小事,若是让他出了这山,只怕得生灵涂炭了。
黑龙疼的龙眼胀红,他松开龙身,突然飞天遁地的把自己强摔于地。
白虎跟着如此重击,她的后髓大骨与身骨,几乎在瞬间就全都脆开了,她腹中忽然咽出了喉血,可还是紧握着金剑,她想若是还能把金剑再入分寸,重创黑龙使之消停,她的职责才算完成了,也不算愧对苍生了。
黑龙知白虎之企图,所以怒意上头,大有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憎恨之意。
黑龙不解,他只不过想成龙,可天上下地,叁界都不允许,现在想成魔了,连原身是兽身的四灵,都要把他赶杀逮尽。
他想既然天地无情,那万物就该损落,一起全然付做魍魉。
他最后一次的飞天遁地,白虎才终于松开了手,整个身躯被抛飞了出去。
豹子远远一见,几乎是同时的跃了过去,他化身为少年,接过白虎的身躯时,他几乎忍不住落泪,看着师傅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他抱着甚至发颤,又怕自己使太大气力又伤了师傅。
甚至,他发现师傅身子的骨头,像是几乎全都断碎光了,因此抱起来才会是软的像初生婴孩那般,柔弱无骨之身。
悬青轻轻的把师傅放在地上,他潸然泪下,不安的生出如果师傅有什么叁长两短,那他该怎么办?在这飘渺的洪荒之中,他本就是孤苦无依的,若又没了师傅,他依何而存,为何而存?
白虎几乎软绵无力的撑起手骨,她的手指碰到悬青的泪水时,她几乎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
后来她也没有去安慰这个看似不经事,骨子里却倔成钢铁石柱般的少年。
她说话时,微微扯动内腹,腥血之气便涌到口腔之中,她眼里已经全是红丝,被悬青滴下的泪晕染之时,也没消掉红气,终究这师徒缘分,是要散了的吧。
白虎知其自己劫难已到,恐怕无法久留叁界了,她淡淡托付后语,
悬青,替师傅守好太华,师傅从没怪过你。
悬青听见师傅竟是没有怪罪过他。
他张大眼睛,神情愣然无措的轻轻捧住师傅的手,微微发颤,
把师傅的手放在嘴边呼气,尔后放在自己的脸庞上,他潸潸泪流的说,
不可不可,师傅你不能丢下我,
你次次都说,我只是头不懂事还需要人照顾的叁百年小兽。
如此重责,悬青担不了。师傅你别丢下我。
白虎的手至软至棉,只怕是连手骨都断成几截了吧。
悬青心底一凉,全然像是失魂之重的那般。
他见师傅闷声且无力的挣扎,他缓缓放下师傅的手,便扭头看着还在地上死命挣扎的黑龙一眼,他悲愤至极,胸腔中像有一股灼然之气,怒向而生,至于瞬间成兽。
玄黑长着獠牙,展着羽翅的大豹,翩然从少年的肚腹中窜出,
他闷吼兽语,朝着半残倒地的黑龙而怒张而吼。
伤我师傅,我抽你龙筋,剃你龙骨,断你龙脉。
叫你万死千生都不得成龙。
大豹豹掌攀上龙头,越踏到那把虎纹金刀刃,他攀于金剑。
大豹自黑龙身上化身为少年,他双手握紧金剑,手臂上沿至头部青筋皆胀到快要爆裂,他使劲全身气力,师傅的金剑依然闻风不动。
无奈黑龙还有半息,这只叁百年的小豹,黑龙还不看在眼里。
悬青头一回生出消沉颓废之感,自己竟是如此的不重用,
他满目红润的回头看了师傅的身躯一眼。
他想,师傅对他或是对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也已经够多了,
舍身护灵对着苍生也问心无愧了,他的师傅不能死,
所以,最后斩魔除邪的一里路,就由他来代替师傅走,
如果非得死,那就由他来替师傅葬身骸骨。
悬青脱神聚煞,引魂入金剑,只见他的神官印慢慢褪色,凶煞之像渐现,被他握着着金剑虎纹,一寸寸一分分的失去光辉,取而代之的,是被混沌洪荒里的凶煞之气,漫延了刀身虎纹。
金剑的虎纹,像是成了阴司里的张牙黑虎。
黑龙本欲甩龙尾,卷甩掉悬青,岂知黑龙腹里像是有股凶煞之气,竟与悬青融成了一体。
黑龙因拨皮钻骨之伤,生不如死。
可黑龙瞬时对悬青起了杀心,竟被那凶煞之气给紧紧压制住,甚至能感受到悬青的凶煞之气,延至他的龙脉龙血之身,试图溶蚀掉他的龙身。
突然,迷雨漫漫,有条小银龙,从青龙身后游飞出来,
银龙敖演愤概的朝着玄黑大豹喊,
悬青,我来助你。
此蛇妖偷我龙筋,毁我修为,我正想手刃于龙爪之下。
小银龙与大豹修为差不多,加上有伤,虽一腔愤概,却旧伤未愈没多久就被黑龙给扫尾撂倒。
这让黑龙更加不解,为何他唯独会下不去手去杀那头不知死活的豹子,但凡他对豹子起了杀心,体内的气息就会压制他的杀意。
白虎额上的神官印,突然像是感应到了,她那小徒已经快要丧失掉神性,渐要成魔性大发了,她自知自己的身骨已经断成上千块,浑身动也都不能动,因此她只能凝固心智,万守归一。
蓦然,白虎的神官印灼灼发亮,即刻冲出一条银光神灵,直奔黑龙的金剑而去。
悬青见此景即刻大惊,他知晓他师傅的脾性,恐怕打算以她的神识作为利剑,打算跟黑龙同归于尽。
突然那条银光神灵,浮于悬空之上,传出空灵的女音,
敖淙,天地终乎?与我同偕终。
叁灵睁了眼,心中均有不善之感,只剩下玄武能勉强起身端坐着,运气护着青龙跟朱雀。
青龙甚至满目红通,隐忍的看着上空的灵音,
默默的说着,"不要"
黑龙再次翻身,想甩掉那把刺在逆鳞之上,要至他于死地,使他浑身痛连心脉的金剑。
可白虎的神识不等黑龙再度起身,那道灵瞬间窜入逆鳞之上的金剑。
金剑像是活灵了起来,在悬青的手掌上不受控的,钻刺黑龙的逆鳞,入腹一路顺着龙鳞之皮,皮肉分离的把黑龙的半张肚腹面皮给撕了下来。
黑龙痛的震天动地的龙吼,惊了附近山脉之神,
山火涌沸,地牛奔腾,水涨倒流,海中鲲鱼腾飞。
岂料,金剑反身又飞窜入了龙喉,至会咽割舌断声,劈龙脑而地涂浆,鲜蓝而幽青的蛟龙血,至断了龙头处的龙身漫了大地。
孤烟青坟,战火平息,龙身渐成孤骨。
从龙尸里,瞬时飘然而出两颗水珠子,
一个清透明亮,一颗里面像是装着泪血的的血红。
四灵的骨血肉眼,终究只剩下血跟眼了,
其他的青龙骨髓之段与朱雀灵肉之块,均与龙尸一同幻灭。
悬青瞬间就认得出,那颗清透明亮的,就是自己被黑龙所骗去的聚灵珠。
他高高跃起,小心且意切的含着自己遗失的聚灵珠,
随后摇着尾巴的,把珠子衔还给还躺在地上的师傅。
谁知,从龙尸里又窜出一团黑雾,竟想抢夺那颗装着血泪的聚灵珠,可金剑聚光,发散出的灵光,竟撞散开了那团黑雾,一把夺聚灵珠而往无边无际的昊天极地之去。
从此,白虎的神识与含着蓬莱怨灵的聚灵珠,均失去下落,在叁界里渺无痕迹。
而由白虎自身虎骨所锻造而成的虎纹金刀刃,也飞回天界西宫镇守,至今无任何神尊能动此金剑。
大豹围着软绵却不省人事的师傅许久,他在师傅身边走了几圈,又停下来轻轻地舔舐,不管蹭了几下她的脸庞,师傅的脸依然莹白却无任何神智,他便一直等着,等在师傅身边,不管叁灵怎么劝他,大豹都趴在师傅的身边,埋头护着。
悬青心想,到底师傅还有多少东西是不告诉他,若不是亲眼见她抽骨化剑,他哪里会知道,自己手里的兵器金剑,竟也是师傅的身骨所化,也难怪金剑总是无意识的保护他。
抽骨制剑,锻造脊骨,那该多疼啊。
师傅竟从小就赠他金剑,也从不多说什么,只嘱咐他好好修道用功。
他曾问师傅,送他的金剑叫什么?是不是跟师傅的虎纹金刀刃一样,有个很威风的名字。
白虎只是沉默了一下,随口回了句,
"你自己取吧,我也没想过,反正只是让你练剑用的,你好好用功就是了。"
元气既分,阴阳始判,无声无臭,轻清者上浮为天,重浊者下沉为地。
白虎的意根神识,像是落入了混沌之地。
她恍惚忆起,在天地还混沌未开之期,自己在从鸟鼠同穴山出生睁眼了。
一头头的小白虎,从鸟鼠同穴山的山穴里,跑了出来玩,她也是其中一头小兽。
初探难免顽皮,她还记得自己走的太远了,哥哥姐姐都被母亲给咬回去了,
她走的远,以至于被百里外的苍狼给叼走了。
而苍狼会食虎崽跟幼虎,早不是新鲜事了,虎族更有猎杀孤狼为食的惯例,
因此,她被苍狼给叼走时,母虎都不认为她会活下去了。
谁知,她被带回狼窝后,那些苍狼还来不及吃她,便把她丢给其她的幼狼欺负跟练猎食玩弄。
可她还刚开眼不久,都走路都一颠一颠的,哪有能力对那些幼狼反击?几乎被咬的全身是伤。
在夜里,她就自己往狼窝外逃窜,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或者是在哪座山迷了路,就是突然雷击狂炸,她抬着小小的兽头,看着上方,只见整个天地像是颠倒混沌了那般,全然揉在了一起。
她一抬脚,就直接滚到一山谷之下,她才疼的嗷嗷几下,睁眼就看见整个山谷底下,全是兽骨。
突然,炸一响雷,把她几乎给震了失去耳聪,她瑟瑟发抖,突然感觉身上一暖,像是有股很温暖的毛皮味,把她给紧紧搂住了。
她害怕的嗷叫哭泣,微微睁眼就看见,有头苍狼顶在她的身上,替她扛了数千道天雷,最后成了焦尸,而这头苍狼的幼子,也为了要追随父亲的去处,入了天雷坑,被天雷给活活打死了。
她当时年幼,不知那处是天雷坑。
凡有妖兽想脱胎换骨,就得先度过这天雷坑之劫难。
而这天雷坑,满满的都是渡劫失败的妖兽骨骸。修道成仙之路,如此漫漫,枯骨铺路。
白虎暮景,在完全丧失神智时,她想起了,
当年的那头护着她,却意外被天雷打死的大苍狼,就是悬青的转世。
若无大苍狼当时的舍身相护,她根本也不可能,能活着走出天雷坑,
甚至最后,还能修成正果,修道成神。
如此,大苍狼会成为她的劫数,是她应得的,
她该心甘情愿的。
她高举双手,堕入云雾之中,她想起怀里,总存着暖意会睁着圆滚滚的大眼,对她笑的小豹。
后来,长大化为人身的翩翩少年,也竟是总对她倔,对她怨,对她痴,也会对她敬,对她慕,对她仰。这些都是前世身为大苍狼与她结下的因,受业力所感,大苍狼注定会向她讨债,她也会因此被大苍狼给缠上。
大苍狼成就了她得道成神的正果,自然也会成为她落下神位之因,这些她都认了。
所以,悬青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就是懂他的迷惘跟无措,才不能去点破,
她点破了反造新因,更可能成新果。
生世只是虚妄,若能度化当时的大苍狼,也算了却了她的一则遗憾。
当时还保有一丝清明神志的暮景,又哪里会知道,
只留有自己几丝魂的驱壳,竟会成了神女,甚至这只是白虎星陨落的开始。
她想用神识化度蓬莱怨灵,求解人间大厄,
神女却在不知不觉中,受着业力之引,竟也不自量力的想用躯体度化悬青,求了结因果。
谁知,新因已种,业力已结,
神仙纵有万重神通,也敌不过业力之海。
若想解脱在这红尘障海,怕是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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