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荆棘满是尖刺,唐心悦曾说戴上男戒也就成为了歌颂爱情的夜莺,自愿承担苦痛,为蔷薇着上爱的鲜红。翩跹的鸟儿衔住花朵,飞向心爱的女人。
周箐为了活命躲进木桌时,也没有忘记带上这对婚戒。
黑红色的触足轻轻把戒指推向红色的软触。
它扭过脑袋,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的爬行,极力扩张双颚,加入分解残骸的队伍。
“林轩”知道自己没有弄错进食顺序。
这是祂的箐箐,她完整地接纳了作为怪物的自己,还在面临方景澄威胁的时候,坚定地选择了自己。
所以祂现在吞噬方景澄,目的不在于满足食欲,而是给她解毒。
祂会治好周箐的身体,将戒指推上她的无名指。
至于唐心悦,为了遵守“不吃人”的约定,祂最好离她远一点。
如是想着,“林轩”将唐心悦送到了远一点的沙发上。祂小心地触碰周箐的身体,比起怪物忍耐饥饿、蠢蠢欲动,更像是爱人心疼地抱紧另一半,用爱抚缓解她的疼痛。
“林轩”加快速度提取出第一针抗体。
周箐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浑身酸痛使不上力气,感觉糟透了。像是在燥热的三伏天里迎来了生理期,然后祸不单行,因为昨天公司空调开得太低,她身上又出现了发烧的反应。
这时候开空调会觉得冷,纯盖被子又会热。林轩找了一圈办法,都没能让周箐舒展眉头,最后干脆抱着她充当人肉暖炉。
他将温水以及止痛药片放回床头柜,用宽大的手掌慢慢打圈,揉搓她的小腹。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室内很安静。周箐的脸颊贴在林轩胸膛上,而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发顶,她可以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感觉到他的呼吸穿过发丝。
林轩没有看手机,他双手都环着她,表情十分专注。
霸占了爱人的所有注意,周箐被浸泡在幸福中,询问道:
“不会觉得无聊么?”
他笑了一声,用脸去蹭周箐的头发,回答道:“才没有,像在摸一只小猫咪。非常可爱,全身心都得到了治愈。”
“你平时可没有这么安静。你很怕痒,稍微碰下肚子,就会笑得扭来扭曲,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一下。”
说着,男人凑到周箐脸侧,恶作剧地含了下她的耳廓。潮热的吐息让周箐脸上发烫,她忍不住伸手挠他,嗔怪说:“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下流!”
“哇!小猫打人了。”
他这样抱怨着,但身体却老实地没有动弹,任由周箐抓乱了他的头发。
等到闹完,她的情绪顺利发泄,人就没有那么焦躁了。
周箐非常依恋林轩,在她眼里,他可以克服万难,他包容一切,对她予取予求。
这段恋情是组成她人生的五分之一,完全否认过去是痴人说笑,抹去这段感情,她的人生都会出现断层。既然没法摆脱他,只能想办法让他永远属于自己。
记忆在怪物模仿“林轩”的时候格外凶猛,总不合时宜地滑进周箐的脑海。但她的精神远比身体强韧,足以在中毒时,留意到“林轩”的小动作——
祂的疼痛、祂的饥饿,祂戛然而止的杀意以及紧随其后的温柔。
周箐不能一味的被愤怒蒙蔽双眼,误判真实情况:她对祂的影响也超越了预期……
祂好像很不稳定,现在动手多少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
只要不断加深这份“感情”,总有一天她能杀掉“林轩”。
另一边,提取血清的尝试终于有了结果。
鲜红的软触在“林轩”的意念下改变形态,化为和方景澄类似的毒刺,细如银针的尖端飞快刺入周箐的静脉。
周箐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她抚摸“林轩”拢在腰间的手臂,语气十分愧疚:
“对不起,刚刚太混乱了,我好像把男戒弄丢了。”
一根触足立刻抬起脑袋,献宝似地凑到周箐跟前:
“没事,它在这里。我帮你拿着。”
“林轩”的状态很差。那一针把祂积攒的抗体通通输送给了周箐,再度汇聚力量需要时间,这其间祂都要接受毒素反扑折磨。
担心一不小心伤到妻子,祂缓缓松开了手臂:
“抱歉,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收拾残局。”
“你可以去沙发那里坐着等我么?”
这点也很像林轩。
林轩从不在她面前展露脆弱。人们常说人生病时无力伪装,会显露出真实面目,那林轩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冷漠。他的话变得很少,会逃避眼神交流。
“你还好么?哪里不舒服?我能做点什么?”
关心也成了打扰,突如其来的温度差让周箐焦躁且无所是从。
她只能坐在房间的角落,看着手机发呆,胡乱地搜索点食疗的菜谱。安静变成了死寂,这时候林轩反倒显得有些为难。
他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周箐的头发:
“我没事,让我静一静就好。”
“不是刻意躲着你。就是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那我妈妈一边兼顾工作一边带我,她总容易紧张。每十分钟就问我‘喝水了么?吃药后舒服点了么?怎么温度还不下去’的关心反而让我紧绷。”
“怎么了,太安静了么?别那么担心了,让我抱抱吧。”
比起需要周箐照顾的病号,他更像随时迁就爱人的完美丈夫:不需要她操心,他自己就能掌控一切。
我希望你需要我,这一下成了周箐难以启齿的愿望,也是她执着于化解和李兰芳矛盾的原因。
但为什么林轩反而在别的女人前刻意流露脆弱?
他说着爱她,却把一部分小心地藏了起来。这对全心全意的她来说非常不公平,周箐好像从未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但现在他们之间一切都崩溃了,一切也变得无所谓。
她才不想理解林轩曲折的想法,这和她追求的“永远和全部”相悖。
而祂是一只懂得吞噬的“暴食”,坦诚应该才是祂的本性。
“我也希望能让你好受一点。”
如是说着,周箐跪坐在“林轩”身前。
为方便进食以及警戒入侵者,祂的双手乃至大腿下的部分都化为触足四处延伸。现在这个高度,周箐可以抱住祂的肩膀,让祂将脑袋埋进胸脯。
她学着“林轩”先前安慰她的样子,抚摸祂肩胛紧绷的肌肉:“这样可以么?”
祂愣在原地,压根没法拒绝她。
注意到男人默许了她的靠近,周箐开始采取下一步动作。她捧着“林轩”的脸颊,用指腹摩挲他的嘴唇,把指尖往里面推了一推。
“再放松一点……这次不会咬你了。”
“林轩”下意识收起了尖牙,周箐碰到了他湿润的舌尖。
她的里有也血清存在,这或许能安慰到祂,免得那些抽搐的触足继续破坏这间工坊。
这样想着,女人在黑红色的魔窟中亲吻她的怪物。
而正如周箐所说,明明这一次,她只是贴着他,用嘴唇仔细地描摹祂的轮廓,亲昵而耐心地厮摩,但“林轩”仍然觉得有一块被她咬住了。
毫无疑问,她以温柔的方式,试图从祂身上掠夺什么。但祂却提不起什么反抗的意愿。
祂在拥抱中嗅到了周箐身上残留的玫瑰香。
“走向终结的蔷薇”。
香评里说这是魔女用来诅咒王子的蔷薇,她不安好心,蔷薇注定枯萎,味道也过于陈旧浓郁。但童话的结尾,闯入的女性拥抱了野兽,花朵也随之获得新生。
等到尾调时,香水中胡椒那辛辣火热的气息便会显露头角。她从不是什么枯败的干花,她是一朵怒放的鲜红玫瑰。
这让怪物短暂地忘记了痛苦。
亲吻结束。周箐笑着将那枚荆棘戒指,推上“林轩”的无名指:
“你做的很好,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非常幸福。”
她垂下头颅,轻轻亲吻祂的手背。
第三十一章
怪物在看手指上的戒指。荆棘环绕手指, 银色的刺上下间隔分布,抵住蜜色的皮肤。
祂本打算亲自为周箐戴上婚戒,没想到被求婚的变成了自己。
一种灼热的情绪从心头涌出, “林轩”感觉到了烫。而周箐的脸是凉的, 她贴住手背的亲吻浅尝即止。就像沙漠中追寻绿洲的旅人,怪物企图置身那汪清泉,进一步疏解这种奇怪的感受。
“我觉得很幸福。”
祂如是重复周箐的话语。为了避免戒指的凸起蹭破她的皮肤,祂用手指背部,轻柔地略过她的脸庞。
疼痛已然退去, 方景澄的残肢尽数分解, 四散的触足被“林轩”收回体内。祂披上人类的皮囊,拾起锦盒中的玫瑰花戒指,试图以更正式的姿态完成仪式下一步。
相较于造型简单的荆棘男戒,唐心悦对这枚女戒更为上心。
她用精湛的雕刻技法还原了玫瑰绽放的姿态, 枝叶上脉络的走向清晰可见。玫瑰花心部分嵌有一颗鸽血红宝石, 她被簇拥于零星碎钻中,在日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无愧于夜莺鲜血浇灌而成的美貌。
周箐的无名指因怪物血液恢复原貌。她的手指纤细又白皙, 好像沾着露水的藕节, 祂绝不会让方景澄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林轩”这样想着, 忍不住抿住她的指节。
“我的箐箐。”
在血污中、在废墟里,怪物轻声诉说爱语,为女人戴上戒指。
“箐箐、箐箐……我爱你。”
祂的吻从她的额头慢慢向下,像预示春天降临的一场细雨, 温柔地濡湿了她的眉眼, 带有明确的爱怜之意, 让人很难和方才恶战时的凶狠挂钩。
周箐感受着指尖冰凉的禁锢, 一枚代表婚约的戒指,她过去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戒指带来的快乐远不如想象强烈。她的心仅在束缚“林轩”时短暂地动摇了一下。
祂的身体紧紧贴住她,即便外形是人类,但怪物特有的触感总在相拥时暴露无遗。周箐发现了一个“林轩”亲昵的小习惯,祂感到愉快时就会想办法把她包进肉里,虽然说不上疼痛,但那种被蟒蛇缠绕身体的挤压感,常让人生出性命遭受威胁的恐慌。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周箐平静地接受了这份骇人的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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