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夜班交完班,谢佳菀又主动留下来改堆积的病历。
月底了,要把这个月所有主管病人的病历提交上去,漏掉一本就是七千块,谢佳菀根本负担不起。
刚开始独立当班那年,她就犯过这样的错误。病案室给她发通缉令的时候,她当即就在科室捧着手机哭出来。她的上级被她连累,没个好脸色。本来应该她们两个共同平均分担的钱,对方却只肯出百分之二十。
谢佳菀没办法,也不想被医院的人说她因为有个院长父亲就仗势欺人、搞特殊,毕竟规则是死的,天王老子触犯了也得照例处罚。
她对那件事有阴影,每回提交病历总要反复检查无数遍,同事看到了都会调侃她变得神经兮兮的。
她苦笑,不然能怎么办?她现在还只是个住院医,干最苦最累的一线工作,拿最低的工资,如果不是住家里吃家里的,恐怕她连日常开销都成问题。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人需要接受自己的平凡,谢佳菀早就不奢望自己能做出多惊天骇人的成绩。
能活着,本身就很难了。
入夏后,天黑得也晚,谢佳菀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夜幕初升,整座城市被淡紫的云霞笼罩成纱,霓虹闪烁媚而不妖,有青涩的光芒。
医院门前的行道树油绿发亮,白炽的路灯洋洋洒洒,点亮了晚风的温柔。
谢佳菀很难不注意到停在门口树影下的劳斯莱斯。
梁从深从小就是贵公子做派,从衣服到鞋,甚至是内裤,都必须是大牌,他独特挑剔且不庸的品味,都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高贵。
当了教授后,为防止有心之人做文章,他在吃穿用度上有所收敛,但止于表面。他对自己的人生标准有一条自定的线。
都知道他家境殷实,所以他继续名车贵表也不会引来太多争议。
劳斯莱斯不可能出现在医科大的校园,此刻却出现在新州中心医院的大门。
闷热的天,他没坐在车里吹空调,而是靠在外面抽烟,面对最高的住院部大楼。
黑衬衣,长西裤,学成回国后,这成了他的日常装扮。简而贵,冷淡又清隽的精英气质,千万的车,百万的表,无不彰显他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和卓越成就。
谢佳菀装作没看到。她的眼界,本就不应该够得到那个层次的神魔。
梁从深从她走出住院部那刻目光就从未挪开过,一颗心,像年少时等待心爱姑娘放学时跳得悸动。
他熄灭烟,跟上去。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谢佳菀的脚步越快,那道颀长的影子就越近,好像怎么都踩不碎、摆不开。
她忍无可忍要回头,熟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从后抱住她,拦腰的小臂用的虚力,但还是把人圈得死死。
“菀菀,我知道你看到我了。别躲我好吗,我已经给你足够时间了,至少,不要逃避见我。我很想你。”
在南州,无数个冷寂的夜,他后悔当初要她搬过去。
那间公寓,到处都是她的气息,还有她的内衣裤,是原本他为她准备的,款式多多,没让她带走。因为他知道过不久,她就会真正到他身边。
谢佳菀被温热的气息和疲倦的倾诉缠得心乱,她扭动身体挣扎,被他在怀里转个身。
“我知道月底你要加班赶病历,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们可以走过去。”
他早把中心医院附近的美食探得一清二楚,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的是,如果她要导班,肯定不会好好吃饭,食堂饭菜难吃,他可以从附近干净美味的小店给她订外卖。
“我爸妈在家等我吃饭。”
他的眉骨被震碎,觉得她又要哭了,始终不敢看他,小脸苍白又仓皇,还是不容他亲近的慌措。
那种排斥和恐惧,和曾经真情流露的亲近和信任,对比鲜明,刻骨伤人。
“很累吗?”他看到她素净的脸上被口罩勒出的痕迹,不禁拿手背轻轻摩挲,然后绕到她的脖子后,低头紧贴她的额。
“我很累,菀菀,开完学术会,我就赶过来了。你不能拒绝我,连陪我吃顿饭都拒绝……”
他的嗓音哑成风沙,积攒成堆,重重砸落,谢佳菀的世界一下变得尘土飞扬。
她被他抱着,汗流成河,困在他迷乱轻柔的吻里。
梁从深见她没有拒绝,吻上瘾,确实舟车劳顿疲倦的神经一下被调度起来,厮磨着她粉软的下唇,手扣进香软的发,深吻下去,呼吸粗重。
谢佳菀在朦胧的余光里瞥见同科室的实习生,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他。他没站稳,趔趄几步,情欲未散的黑眼睛有真实刺痛,满是不可置信的难过。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再这样,我会喊人。”
他有气,冷笑一声:“喊人?你觉得现代人有这么好见义勇为吗。我和你,天生适配,别人只会以为我们是小情侣吵架。”
说完,他抛弃什么理智,眼睛冒火,稳健上去捞她入怀,偏头重重吻下去。
她到底凭什么,说结束就结束。
他这段时间工作效率奇差,很多学术实验都被迫叫停,满脑子都是那些捉摸不定的真相和她冷酷的绝情。
他的人生不会轻易试错,玩归玩,可有严格的规则圈,从不会轻易打破。可高考那回,这次,他完美无瑕的准则被同一个女人毁坏。
他必须要惩罚她。
明明在他吻她的时候,她胸口突跳的频率也会加快不是吗。
谢佳菀知道梁从深被激怒了,他撕下被迫温柔的面具,吻得穷凶恶极,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吞掉。
她又怒又惧,觉得自己会死在他手里。
无论是违心承受还是违心挣扎。
怎么办,她分明也能感受到他的孤独和惶然。冷香和烟草混合的气味渡过来的时候,她几乎要浑身痉挛,软死在他怀里。
眼泪又密又急,很快打湿他干燥的掌心。
他开始走神,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他让她有流不尽的泪?
趁这个时候,谢佳菀抬高跟鞋用力踩他,同时咬破他的嘴角,奋力把人往外一推,包包掉了她也不管不顾往前跑。
如果有人路过,会真的认为她被一个衣冠楚楚的色狼欺负了。
梁从深太阳穴开始阵痛,他的衬衫被她从皮带里扯出来一截,皱得没有形状,头发落下来几寸,薄薄凌乱遮住眉眼。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在大街上如此狼狈过。
忍住胸口的窒闷感,他弯腰捡起她的包想追上去还,可走两步,竟然看到一个穿着气度都不凡的男人从车里拿出西装外套,给她披上,然后打开车门护送她上车。
梁从深的世界电闪雷鸣,心跳有力失律地重重砸着胸骨。
十分失礼没有风度地阔步上前拍车窗。
其实想用砸,但他知道那样只会让谢佳菀更加看不起他。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想法,他竟真的觉得谢佳菀的良人不是他这样一个曾经私生活放荡的富家公子。
这种困顿感让他束手无策,青筋暴起的手臂使不出力。
谢佳菀侧头看他一眼,眼神淡漠,随即侧头对驾驶座的男人说了句什么。
车窗落下了,清凉的空调风让他暴露的肌肤瞬间成干涸的地。
“您来还我包对不对,谢谢。”
她嗓音恢复甜美,清脆脆的,十分有礼貌,转而一笑,和人介绍:“这是我父亲好友的儿子。抱歉,我今晚有约会。”
她本来是想顺势介绍身边的男人,可她恍然惊觉自己虽然被他救了两次,却无从得知他的个人信息。
有些窘和羞,她咬了下嘴唇,张皇的心虚被梁从深尽收眼底。
他嘴角微翘,识破她,却没有出声,想看她还要怎么演。
不过又生气,她怎么可以因为和他赌气就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可驾驶座上的男人却微微倾身,优越的侧脸骨相俊冷,小幅度颔首:“南州医科大的梁教授对吧,久仰大名。我姓高,很抱歉,今晚我和佳菀约了她父母吃饭,改日有时间,我们再请梁教授吃顿饭,感谢您替小菀捡回了包。”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极大。
梁从深的天才大脑一度死机,心被绞死。原本嘴角狡黠的笑僵在那里,在他英俊的脸上构成一个奇异的表情。
谢佳菀抿了抿头发,乖乖点头附和,有些娇羞的模样。
那辆车悠长驶出去,梁从深站在马路中央,被四面八方被迫减速的车鸣笛。
后视镜里男人的背影变得虚化佝偻,谢佳菀捂住嘴,害怕他会出车祸。
“高先生,麻烦您停车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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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太久可能大家都不怎么记得前面的剧情了
这个高某男就是女主目睹男二攀高枝替女主解围让她上车的那个人
修罗场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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