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
落了地,沉千舟便瞧见他极不自在的动作,板着一张脸,抓着梅玉从飞剑上僵硬地走下,步子不大,生怕露出什么似的。
沉千舟皱眉道:“堂堂正正地走路不好么?莫要畏手畏脚。”这么一声呵斥,冯师兄也值得咬着牙,忍着腿间肿胀,勉强挺直身板。
“把她给我吧。”见梅玉还定住身子,沉千舟伸手在她后脑一拍,便解了她的定身。梅玉也不在乎什么冯师兄李师兄了,一个劲只往他身边攒,这回轻而易举触碰到了他的胳膊。
沉千舟没闪没躲,极宽容地任由她死死傍住自己。
“你瞧她,见到沉师兄眼睛都直了,就算是乱了心神,也知道挑叁拣四。”冯师兄不介意出言讽刺吴用生,到底从头到尾梅玉也没瞧她一眼。吴用生勉强道:“梅姑娘这是身不由己,这不是她的意愿。”
不过这也正常,中了印记之人,除了那施术者之外,便遵循最基础的本能,谁若是修为更强,在她眼里不亚于发着金光的香馍馍。
只是……冯师兄心里依旧不怎么得劲,人人可都只瞧着沉千舟,在宗门里也只有沉千舟得了那些个女弟子的青眼,到了外头,便是个普通女子也满眼瞧着他。至于他们这些弟子则都成了陪衬。
梅玉方才咬过的指尖还泛着酥麻,咽喉处一阵热度。他是挺讨厌梅雨那副目无尊卑的德行,除开德行,她又变得无一不好起来,咬在他指尖的雪白牙齿,嫣红小舌,柔软的身体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幽香。
他……他还是第一次同女子这样亲近!梅玉还对他做这等事情!
“你有什么感觉?”沉千舟再次耐心地发问。
梅玉面颊愈发红润,眼底湿漉漉漫着雾气,两条手臂蛇一般缠绕着他,试图增加些接触的皮肤以缓解她的燥热。她忽然扭头朝着一处飞檐斗拱的高大宅院望去,定定地瞧,随后便要抬脚。
沉千舟保持着和梅玉两步的距离,一面叮嘱师弟:“你们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住的是什么人?”
很快便也有了答案,弟子回道:“那是陈员外家,是这城里头最富庶的人家,听说这陈员外上月纳了一房小妾。”
“我知道了。”
对沉千舟而言,最简单的做法无疑是硬闯,这几乎是不必思考的。几人从云端飘飘落下,沉千舟便低头瞧着院里乌压压跪了一片人影,嘴里不住地喊着仙长,不敢瞧他们一眼。
对这样的场面他们也不见怪,偶尔在凡间杀妖的时候,便有凡人对他们俯首膜拜,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
“不知仙长们到寒舍……是有何指教?若在下有的,在下能帮得上的,一定效劳。”那方头大耳的陈员外,勉强维持镇定,赶忙开口。
沉千舟没说话,他身畔的梅玉径直走动。
梅玉站在陈员外二八年华的小妾跟前。小妾聘聘婷婷,一身豆青裙装,披着鹅黄短袄,巴掌大的小脸,低垂着头,便显得下巴尖尖。她见梅玉走来,便颤巍巍福了福身:“姑娘……”
她怯怯地看着梅玉。梅玉忽然一伸手,便捧住她那小巧的脸,咬在她唇上,吓得小姑娘“呀”声惊叫。这番变故也吓坏了众人,这是做什么?
只有沉千舟一行人面色平静。他的剑已出鞘,一剑气势汹汹地只指小妾额心,在梅玉松开手的空档,便将她一劈为二。
血泉喷了梅玉满身,梅玉终于吓得清醒过来,被眼前这场面吓得尖叫。
“什么、什么鬼东西!”
那少女裂开的身子,便如同皮套软软耷拉下,从这人皮里钻出个欣长身姿,分明是个青年男子身形,原本的衣色被染成赤红,红衣男子抖了抖衣衫上的血肉,蓦地暴怒:“狗日的柳献容,害惨老子了!老子要杀了你!”
红衣男子抓过梅玉,梅玉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暴怒的呼喝震聋耳朵:“你就是柳献容那狗杂种的炉鼎是吧?你把这群渣滓引来的?”
梅玉捂着耳朵,脑子嗡嗡作响。
她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记得沉千舟让她找到柳献容,不过……这找到的也不是柳献容呀?红衣人这样洪亮尖锐的嗓门,气急败坏的模样,和柳献容不缓不急的语调大不相同。
他的长指甲几乎戳在梅玉眼珠子上,她只好偏着脑袋,被他一手卡着脖子。他这满身鲜血,梅玉也只瞧见他大概的轮廓,露出一点苍白皮肤,眼珠子是奇特的深红,头发……似乎原本也是雪白。
这红衣青年又朝沉千舟怒骂:“我可半点灵气没露,你就朝老子砍过来!就不怕砍错人了!”
自己不过是借用了张人皮,才两叁日,就这样倒霉撞见这群不通人情的牛鼻子,不由分说杀来。他一闻就闻到梅玉身上柳献容的气味,登时怒不可遏。
梅玉觉得他这张嘴还挺能骂。
从方才到现在,他将沉千舟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一遍,又将柳献容的祖宗问候,哪怕被一群修士气势汹汹地围着,也坚持要骂完。
这有些出乎沉千舟的意料,但也只是出乎意料。
“你知道他的下落?”
红衣青年的指甲在梅玉脖子上轻轻划拉,“老子知道也不告诉你,有本事你来杀了我。你莫不是不要这小娘皮的命了!”
梅玉心里骂起沉千舟来。这冰雕脸,不是说自己本事很强么?不过她只是心里想,最多脸上怒目而视,若是眼神能变成刀子,定要把沉千舟戳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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