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柔一连往医馆跑了好几天,还是灼遥先看不下去。
这日大课刚结束,她一把揪住顺着人群往外挤的织柔,提拎着她的后领:“跑什么?跑什么?先前说好一起去藏书阁,你都溜了三次了。”
织柔被迫停下脚步,回身对灼遥笑道:“我去看看那个小孩嘛。”
“不许去。”灼遥表情严肃:“别拿这件事做挡箭牌,你最近功课修行如此懈怠,何年何月才能到开光期?”
灼遥是太虚山公认的最刻苦努力的弟子,十五岁筑基,二十二岁开光,大家都猜她何时能结丹——普通修真者结丹需得百年,灼遥这样的,估计还用不到一半时间。
织柔挽着灼遥的胳膊,抬起下巴点点不远处一个被几名女弟子围着的身影:“放心吧师姐,楼城青用了一百年才开光,我肯定比他要快。”
话音刚落,被点到名的青年转过身来,皱着眉头:“我听到了!是不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他将从山下带回来的小玩意分给那几名女弟子,一撩衣摆,避开人群朝织柔走来。
青年长了双弯弯狐狸眼,面上带着笑。
他穿着件天水碧色的袍子,腰上是条一掌宽的金丝绣束腰,护腕的图案是最近流行的鱼鳞纹,身上还坠着貔貅链和一些小首饰。
来人正是那个修行了一百年才开光的太虚山吊车尾,楼城青。
说人坏话被事主抓了个正着,织柔心虚地清了清喉咙,决定先发制人:“楼师兄,你刚刚分给她们的那些小玩意拿来的?该不会又偷偷下山去了吧?”
虽说魔族从十二月至来年二月开春都不会出现,但防患于未然,太虚山是不准许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随意下山的。
这段时间能外出下山的皆是金丹期以上的前辈们,而红湘子也自从那日之后就又不见踪影,听丹绮真人说他去南疆妖都会面妖王去了。
楼城青一挑眉:“哟呵,你在我这里连着蹭了几天点心,这会想跟我划清界限了?没门,如果我被罚了,我一定会拉你一起……”
他摇头晃脑地走近,才发现织柔旁边还站着灼遥,忙将剩下的话咽下去,露出个更加亲切的笑容来:“小遥师妹。”
灼遥:“……”
楼城青:“小遥师妹这般聪慧过人,还亲自来上大课,真是了不起!”
灼遥:“师兄这般愚笨,一百二十九岁高龄却还未结丹,以一己之力拉低整个宗门弟子修行速度,甚至违反宗门律令私自下山,也是了不起。”
平日里最能言善道会给女孩子献殷勤的楼城青回回在灼遥这里讨不到好,这会让人刺了几句,脸上变得木木的:“告辞。”
等楼城青走远,课堂门外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灼遥一脸平静地看向织柔,问她:“去藏书阁吗?”
织柔默默点头。
……
第二天织柔再去医馆的时候,是与师姐一道练了剑论了道,甚至还认认真真地画了几张符,刻苦修行到傍晚才去的。
许是去的太晚,这回她没看到金莲子在枯树下打坐。
进了屋,发现少年正在尝试着自己下床走动,两只手撑着床沿,慢慢地往下挪。
对方听见推门的响动,抬头看见是她后,又缩回床角,背过身盯着墙面不说话。
织柔不明所以,往前走了几步,问他:“一天不见,你已经能下床了?”
少年的耳朵动了动,却没转过身。
织柔又道:“你若是想试着走动,我可以扶着你,不用担心摔了。”
少年依旧不理她。
织柔是被太虚山散养大的孩子,自她记事起便是在修行,身边接触的都是诸如灼遥这样有话直说的修士,看不懂少年的别扭。
她叉腰站在床边,威逼利诱道:“我这次来可是带了很好吃的点心的,比前几次都更好吃,你若是不理我,我就自己一个人吃掉了?”
少年的个子比织柔矮一个半头,又瘦弱,织柔还当他是十岁左右的小孩,说起话来也是哄骗的语气。
谁知对方更生气了,甚至又往墙角贴了几分,就差将自己变成一张画贴在上面。
“……”
织柔看不懂,织柔决定回家看阵法百科全书。
她将点心放在小矮桌上,想着少年若是练习走路就可以慢慢走过来拿到:“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要离开,却被一股很小的力气拽住头发。
像是怕织柔走了,少年扑过来趴在床沿边缘,半截身子虚悬着,双手胡乱扯住她的发尾,紧紧抿着嘴。
少年的眼睛圆溜溜的像紫玉葡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织柔觉得自己懂了他的意思。
织柔蹲在床边,胳膊肘撑着脸,也不在意被他扯头发:“所以前面是在生气呀?为什么啊,我哪里惹你了?”
少年吞了口口水,挣扎着开口:“…啊……”
声音嘶哑难辨。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痛苦,松开了手,又想缩回角落里。
“诶——别急,别急!”织柔捉住了他的手腕:“你脖子上的伤还没好,不着急讲话,你会不会写字?”
少年点点头。
在莫州未毁之前,他每回书院堂考都是前几名,因写的一手好字,先生总喜欢将他的试卷贴在公告栏上作范本。
“那这便好办了!”织柔从一旁的柜子里寻到笔墨,递给少年:“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写下来。”
少年握着笔杆,他的胳膊微微颤抖,高悬的墨汁砸在纸面上,他有些慌乱地瞥了织柔一眼。
织柔像是没看到他持笔的紊乱,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为什么生气啊?”
少年在墨团旁边慢慢的写:「你昨天没有来」。
织柔歪着脑袋,看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呢!之前都对我爱答不理的。”
少年耳朵尖红红的,又写:「没有」。
他伤势太重,光提笔的动作就消耗了大半力气,虽然在努力地将字写漂亮,但气虚体乏,字看起来和狗爬差不多。
少年便不太想继续写了。
织柔:“对了,先前来了好几趟,都忘了告诉你,我叫织柔。”
少年看了她一眼,写道:「柔条还自立,绝色所不斗。」
织柔乐了:“师父替我起名的时候,还就是用的这句,我刚刚不好意思说来着。”
她看着少年:“那你叫什么?”
少年写下一个泠字,可因为手抖,看起来像冷。
织柔也觉得这个名奇特:“冷?”
他抿着嘴,放下笔不写了。
“不高兴了,那就是我猜错了。”织柔拿起笔,在旁边新写了个泠:“你都猜对了我的字是哪个,那我肯定不能猜错你的。”
她望着少年的眼睛,认真地说:“阿泠,对吗?”
作者的话:
织柔的脾气是真的好,现在对莫泠就跟对小猫似的,小猫张牙舞爪都是可爱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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