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喷皇帝,龚肃羽当然乐见其成,吏部京察的事情也被上官颉压住,拖拖拉拉地给黑名单上的人更多时间表现,让火烧得更旺。
时人为官者以敢于直言上谏为荣,骂首辅骂皇帝都是可以光宗耀祖扬名立万的好活。遇上昭仁帝沉迷女色冷落后宫,纵容外戚把持朝政这种祸国殃民的破事,无不痛心疾首,哪怕丢官杀头也要把皇帝骂醒。
日常被骂的外戚首辅坐视他们鹬蚌相争,并不出声为皇后女儿申辩,他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
约定的日期已到,是收网的时候了。
方峻调派中军都督府辖下应天卫从初五晚上就暗中潜伏、悄悄包围了前太子府,梁剑星带领锦衣卫护送首辅龚肃羽夫妇,同去的蓝鹤梳着男子髻,插黑玉簪,一身张扬华丽的大红织金锦曳撒,行走时百叶裙摆上绣的靛蓝仙鹤与金丝卷云纹在月光下粼粼烁烁。
除了奉旨“监察”阁老办案的温湛,刑部的人也得到场,尚书蔺阁老还在养伤,来的是侍郎柳宾元,他与蓝鹤也算相识,看到她女扮男装英姿飒爽,自然和其他人一样稍露惊艳之色,结果被龚肃羽背着手冷漠睨视,惶恐欠身躲到旁边去了,把边上温湛看得暗暗好笑。
自家老头太醋,蓝鹤嫣然捏捏他的手安抚忧心忡忡的丈夫,龚肃羽叹了口气,低头注视烛光下爱妻柔美娇颜,神色凝重地替她捋了捋耳边发丝,指腹扫过耳廓,视线缠绕纠结。
“阿撵,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天下无敌,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要忘了。”
“是,我明白,阿撵就是过来玩玩的,不赌命。”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首辅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他都不怕,就怕老婆一动手,上了头,为报仇打不过人家还要硬拼。
死谁也不能死老婆,
他装得沉稳,实际心慌得厉害。
蓝鹤不敢说,她此刻还没看到对手,就已经血流加速,每一根毛发都跃跃欲试地亢奋。
憋了近半年的仇恨,今晚终于可以一道清算。
她装得柔顺,实际已经等不及了。
时辰将近,朝廷重臣们是不进去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他们的命都矜贵,里三层外三层地被护卫着,在隐蔽处等待干活的人去缉凶。
动手的自然是蓝鹤与锦衣卫,她拜托梁剑星一定保护好她家老头,而梁指挥使则命一干精锐手下听从安岳公主调遣,只一点:就算抓不到人,也不能让公主有事。
“我陪你去吧。”
说话的是温湛,蓝鹤讶然望向他,而他却转头看龚肃羽,目光复杂,并非单纯询问请示首辅许可。
龚阁老嫌弃地皱起眉头,冷声怼他:“你捣什么乱,老实待在老夫身边。”
温湛无奈苦笑,乖乖垂首应下。蓝鹤双目弯弯,掩口安慰好心肠的温大人:“令仪放心,我会平安回来。”
“我就是担心,刺客定然不止一人……”
“不用担心!”
一个爽朗的少年音打断了温湛,说话的人身形奇诡,巧妙避开拦截他的侍卫转瞬来到众人面前,向蓝鹤单膝下跪:“弟子孟砺见过师尊。”
这孩子剑眉星目高大精壮,一身劲装英气勃勃,起身后对龚肃羽和温湛也抱拳行了个礼。
“大人们不用担心,太师父来帮衬师父了,他老人家让我带话给师父:‘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多着呢,阿撵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平日里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惹到扎手的点子还想以一敌众,纯属不自量力,找死!’。”
旁人还不觉得什么,蓝鹤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一把揪住孟砺衣领,连珠炮地质问他:
“什么?你说师尊他老人家来了?他怎么会知道?哪个大嘴巴告诉他的?!他怎么能和人动手?你快去给我把他弄走!”
“不关我的事啊师父,是明赫去求太师父的,他说对方特意定下六月初六,肯定不止一人,而是为了方便所有人从各地赶来集结,日子定得那么靠后,估计来的人还不少。前几日拉着我到王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求太师父救救他只会喝酒遛鸟的娘亲小命,后来被太师父点了肩井穴,叫他歪眼斜嘴地瘫麻了两个时辰。”
这一点龚肃羽和温湛当然都想到了,所以今夜锦衣卫精英尽出,但他们不懂武功,也不熟悉江湖,更无法估算对方实力,因此两人都对蓝鹤此行担忧至深。
想不到龚忱另辟蹊径,豁出去请来一尊大佛。
猫猫:湛湛这到底是心疼鹤宝还是心疼老头?
温湛:都心疼啊,丧妻之痛锥心刮骨,我是知道味道的,龚阁老这把年纪,未必受得住。
猫猫:你不能再宠他了,你不是基佬!
温湛:我本来就不是,不明白猫在担心什么。再说他也宠我,你为什么不去怼他?
猫猫:……我不敢,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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