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忱拍拍屁股走了,身后落下的事他一概不管,什么朝廷要不要开矿,什么官员会不会贪污,都与他再无干系,任凭亲爹龚肃羽处置。
而温湛则不同,他给皇帝举荐了可用之人,提拔翰林编修宋尚杰为左春坊赞善,虽不参政却可上朝,平日更能以职务之便出入皇宫给皇帝讲经说学问。
无实权,就不容易被龚肃羽针对,有忠心,就能给皇帝出出主意,商量商量对策,哪怕只听他吐个苦水也好。
只是内阁与六部终究全盘陷落,彻底为首辅所操控,追随温湛效忠皇帝的朝臣们,亦失了龙头保护伞,人人自危,不成气候。
龚肃羽以筹银备边,应对平南之征为由,接连上书推进开海禁通商与边关互市,又死咬着程椋的案子不放,磨刀霍霍挥向其他外戚,要将他们悉数外放至边镇沿海。
矿银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打仗要花的钱却等不了,昭仁帝与内阁拉扯时落了下风,他主战,他更急需要钱。
宋尚杰得温湛提携,谨遵他的嘱咐,每日进宫为皇帝讲学,他为官时日尚短,政务恪桓是不敢指望他的,聊天解闷倒是很不错,因为小宋大人为人太正派太实诚,不会诓骗敷衍皇帝,也不会多嘴出卖他。
“扩充国库帑银无非向百姓课税,或是与外国通商,要么地下挖银子,别无他法。”
御花园里草木凋零,冬日暖阳下满目萧瑟,昭仁帝摩挲手中茶盏,望着一颗苍劲挺直的百年青松,和边上光秃秃的矮灌木,一筹莫展。
宋尚杰侍立在旁,皇帝没说的话他明白。
小民生计艰难,天子不愿向百姓摊派苛捐杂税,采矿炼银用了龚忱的法子,地方官员捞不到油水,执行朝廷政令时怠懈拖拉,想要筹钱,只有向首辅低头,把皇帝的人外放,自断手脚。
怎么办呢?
小宋大人挠挠头,如果他是皇帝,该怎么对付一手遮天跋扈欺主的权臣首辅呢?
贬了他?不行不行,龚阁老不在,这些事情就没人干了,谁有胆量违背祖制开阜通商,谁敢作死动宗藩,谁有这么大权力魄力?
分权?温湛不在,樊黎势孤,内阁六部几乎都是首辅的人。
难道他龚肃羽就没什么弱点把柄可以拿捏的吗?
“皇上,阁老位极人臣,大权在握,却藐视天颜,与皇上针锋相对,所求究竟为何?微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
对啊,老魔头他不贪财不好色,就成天往死里折腾天子,图啥呢?
昭仁帝胸口滞闷,长长叹了口气,
远处传来甜嫩语声,千鲤池上小桥有人走过,萧肃的花园被一抹艳色照亮,鹅黄柿红,金珠点翠。
“首辅所求者,是他的掌上明珠,朕的结发妻子,万民之母,当朝皇后。”
皇帝遥遥望向桥上的人,神色无奈,目光却温柔似水。
宋尚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桥上宫婢们簇拥的女子正巧也发现了他们,侧头朝皇帝莞尔浅笑,宛如牡丹盛放。
他睁大眼睛,心脏停跳,脑中一片空白,傻傻地呆在那儿,忘了呼吸。
“皇后乃朕毕生所爱,他想要的,朕给不了,不提也罢。”
皇帝的这句话,宋尚杰一个字也没听见,而他注视龚纾惊艳痴迷的眼神,恪桓也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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