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阁老的算盘是,当众请求致仕,太后肯定要出声挽留,隔天再求一次,她再留他,他便顺势留下,被弹劾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当没发生过。
没想到,小太后不懂朝堂规矩,不知道官员告请辞官时,即使皇帝同意,出于维护对方脸面,也要挽留三次,因为绝大多数的辞官,并不是真心辞官,只是做个样子,真心要走的,无论皇帝驳回多少次,依旧会坚持继续上疏乞休。
可菜鸡纾当场就同意了,房阁老颜面尽扫,惨淡收场。
问题是稚嫩的太后不懂规矩,也成了满朝官员的饭后谈资,暗地里嘲笑她女人干政,牝鸡司鸣,不自量力。
龚三少爷在酒桌上听到这事,既好笑,又心疼傻妹妹,隔天便算好退朝的时间,去宫里瞧瞧宝贝妹妹,路上巧遇同方向的宋尚杰。
“文清!好久不见,你这是去坤宁宫?”
“明赫?许久不见,恭喜你得胜归来。太后召我去拟旨,你呢?怎么来宫里了,也是太后娘娘召见吗?”
龚忱摇头微笑:“没有,我进宫看妹妹。”
没有?宋尚杰不解,没有懿旨,龚忱无官无爵,是怎么入得宫来的?就算是太后的亲人,也得有谕旨召见才行啊。
这二人有同榜之谊,比旁人自然亲近些,但宋尚杰内心并不喜欢龚忱的张扬狂傲,尤其是他为了巴结先帝,在朝堂上屡次攻击首辅亲爹,重孝尊师的小宋状元对这种行径很是不齿。
闲聊间到了殿外,令宋尚杰惊讶的是,龚忱真的是无召擅入,守卫太监根本不知道他要来,慌忙要去禀告太后。
“娘娘正在与太傅议事,国舅爷您稍候。”
“太傅也在?那我随你一同进去吧。”
他如此不讲规矩,小太监居然畏畏缩缩,不敢说半个“不”字,就这样领着他们来到内殿。
好在嚣张的龚忱,到底在帘外等人通传过了,才举步跨入。
“罪臣龚忱……”
“哥哥免礼。”
他拜见行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惊喜的小太后打断,她见到兄长十分高兴,大眼睛光彩熠熠望着哥哥,根本没留意到与他同来的另一人。
宋尚杰算看明白了,龚忱不讲君臣尊卑不守宫廷礼仪的毛病,都是被软糯可欺的小太后惯出来的。
与龚三少爷不同,宋状元恭恭敬敬躬身作揖,对小太后敬若神明。
“微臣宋尚杰,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宋大人也来啦,本宫与太傅正在商议房阁老致休与内阁补缺之事,需劳你书写敕命。”
“是。”
龚忱听到这件事就想笑,贱兮兮地揶揄妹妹:“外面传言太后娘娘厌恶房阁老,他请辞,娘娘连句好听话都没有,就让他滚蛋了。听说他气得头晕,回府时被门槛绊倒,崩掉两颗牙,可怜~可怜。”
龚纾小脸一红,抿抿唇,郁闷地问:“……真的绊倒了?”
“千真万确。”龚忱强忍笑意,使劲点头,“七十多的老头,没摔死算他命大。”
这小子一张嘴是半点阴德也不积,温湛听得直皱眉,宋尚杰也大无语,愈发讨厌在太后跟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龚忱。
龚纾心生内疚,歉然道:“是我不知道规矩,才害得他清誉蒙尘,所以找太傅商量,看看可有补救之法。”
她委屈地看向哥哥,小声问:“他们都在笑我是不是?笑我什么都不懂。”
作死的龚忱见妹妹这样,又舍不得了,他还没开口,温湛就急急抢过话头。
“此事是微臣失职,臣身为辅政之臣,未能善尽教导之责,疏忽之罪,无可辩白,不知者无罪,与娘娘无关,娘娘万不可妄自菲薄。”
他的话是没错,龚忱也这么认为,问题出在他的眼神上,那种关切和心疼,赤裸裸的,藏也藏不住。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龚忱很了解温湛,他在滇南中蛇毒时,温湛也担心他,只是对他的担心,既沉稳,又内敛,和他爹龚肃羽一样,都是官场老油条,眼睛里不会有太多波澜。
此刻温湛看小太后的眼神,不对劲。
“太傅说的是,不是娘娘的错,太后娘娘千万别放在心上,做臣子的绝无讥笑君上的道理,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这些的。”
宋尚杰也着急安慰太后,龚忱再看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有问题,怎么一个个瞧着都可疑?
事关他的心头肉妹妹,不弄个清楚明白,龚忱肯定没法安心,他悄悄扫视那二人,心生一计,决定试一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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