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莫忘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敲响了杜遂安的门。
房内水声潺潺,杜遂安正在浴室洗澡,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杜莫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等了一分钟,再次敲门。
水声戛然而止,熟悉的男声从房间里传来。
“是小忘吗?有什么事?”
因为隔着层层墙壁和厚重的红木门,声音有些沉闷失真。
“有些事,先生。”杜莫忘说。她低头看手机,倒计时已经停止了,【任务正在进行】的粉色光标闪烁。
门被从里面拉开,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伴随着檀木和茉莉花的苦淡香气,飘渺无形,清冷卓越,让人想起隆冬时节沉静在皎洁月色下的庭院。
她抬起头,脸上忽然滚烫起来。杜遂安出来得匆忙,随意地披了身浴袍,胸前大敞,露出玉白的流利肌理。乌黑的长发就垂在他的脸侧,晶莹的水珠从发尾低落,顺着脖颈优美的线条下滑,穿过奶糕般的胸膛,没入灰暗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杜莫忘欲盖弥彰地移开眼,她不确定app有没有自动使用催眠,在心里默默祈祷。
“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事……”杜莫忘绞尽脑汁寻找借口。
“进来吧。”杜遂安打断她的话,侧身让开。
杜莫忘被这突然落下的幸福砸得昏头转向,傻乎乎地跟着杜遂安进了卧室。
整栋别墅安装有中央空调,房间内并不冷,杜莫忘脸上的热意一直没有消退,站在卧室中央,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她这是第一次进杜遂安的卧室,忍不住偷偷观察。这是间典雅的卧房,无论是青花瓷花瓶还是全套红木家具,都布置得古色古香。特别是摆在墙角的甬式全围屏拔步床,比一辆全尺寸越野车还要大。楣板上以象牙和花梨木雕琢出青花鸟雀,栩栩如生,围屏挂面则由四面红木镂雕出海棠、茉莉以及亭台楼阁,由秋香色软烟罗作床帏,简直就是个新开辟的小天地。
米白色床榻上摆着一只木质方形托盘,上面是一套紫砂壶茶具,其中一只茶盅倒了半杯茶汤,还冒着热气。
“喝茶吗?”杜遂安擦干长发的水渍,“啊,你快到睡觉时间了吧,还是不要喝茶为好。”
杜莫忘只会点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杜遂安在床侧坐下。
他虽然只穿了一件浴袍,姿态随意,但由于长年累月浸润在权利与金钱里,他的凌人气势是无法忽视的。他只是坐在那里,无论有意无意,就能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空气变得凝重,四面八方的墙壁向人压来。
“我……”杜莫忘结结巴巴。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杜遂安抬起眼睛,盯住女孩的嘴角。
杜莫忘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嘴,杜遂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边有镜子。”
杜莫忘听话地走到镜子前,这才发现自己嘴角破了一块皮,艳红色特别明显。之前回来的时候客厅灯光太暗,都没有发现,现在卧房里灯火通明,杜遂安一眼就看到了。
杜莫忘碰了碰,有点疼,她想起来中午的事,难道是虞萌咬的?她不记得了,那个时候的虞萌就像是一头饥渴的野兽,没有撕下一块肉算是杜莫忘幸运。
“你在学校被欺负了吗?”
杜遂安的话像是一道劈开夜幕的闪电,杜莫忘立即打了个激灵,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我在学校挺好的!”
“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校长,他是我的学弟。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留在京城。”杜遂安抿了一口茶汤,“洗澡了吗?”
杜莫忘迟迟不表明来意,杜遂安的耐心渐渐磨灭,开口赶客了。
“还没,等下就去洗。我来是想说能不能帮我报个补习班,”杜莫忘小心观察杜遂安的脸色,“我是说,最近的学习我有点跟不上……”
男人的面色始终都是柔和而淡漠的,眉眼低垂,浓密的鸦青色羽睫掩盖住半截眸子。他是很适合侧脸低头的人,显露出的线条比春峦起伏还要柔美,没有一处是刀锋的凌厉冰冷,却能感觉到些微的寒意,如画中人那般可望不可触及。
“嗯,我知道了。”
杜莫忘再也没有借口留下,app完全没有响应,杜遂安根本没有被催眠或者受影响。
被电击就被电击吧,总比被赶出去要好。杜莫忘完全没有那些催眠漫画里主角豁出去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多下流的心思。
特别是对于杜遂安。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夏末的午后,天气依旧炎热。在奶茶店的后门,杜莫忘刚帮店里把材料箱子从货车厢里搬出来,同事说笑着把东西拿进店里,留杜莫忘一个人清点货单。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可这有什么办法,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按理来说根本不能在奶茶店里打工,是她求了许久,愿意工资减半老板才收下她的。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很能吃苦,同事的一些小刁难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不过是多做一些事而已。
蝉鸣嘈杂,烈日炎炎,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不一会儿杜莫忘的衣服就全部汗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她想快点把货物清点完,可是忙中出错,有一箱椰果怎么也对不上。
她越急汗流得越多,整个人像被一只巨大的蒸笼扣在火炉上蒸烤。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阳光下皮肤边缘白得透明得像冰,递过来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你是叫杜莫忘吗?”
男人拄着精致贵重的细长拐杖,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俊美无俦,温文尔雅。他在盛夏也穿着铅灰色的西装三件套,完全感觉不到热似的,脸上没有一点汗水的迹象,身上还泛出淡淡的冷气。
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杜遂安是杜莫忘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千倍万倍,雍容闲雅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可比拟。
那也是杜莫忘第一次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即使自己只有16岁,而杜遂安已经接近30。
杜遂安说自己是杜家的远房亲戚,和杜莫忘的妈妈关系很好,之前一直在国外,现在才找到了杜莫忘,听说杜莫忘的妈妈已经去世了,想收养杜莫忘当养女。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杜莫忘却觉得他很亲切,打心底生起一股亲近的渴望。
反正她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再怎么差日子也不会比现在还差……那个时候她已经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以奶茶店的工资,高中的学费根本出不起。
她收下了那瓶水,也接受了杜遂安的提议,同时也绞杀了那份感情,尘封进心底,不见天日。
“你一直在发呆。”杜遂安的嗓音将杜莫忘的意识带回到现在,“困了就去睡吧。”
杜莫忘仿佛听到了倒计时重新开始的动静。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也许是这一年来压抑的感情终于冲破了枷锁。
她说:“我能帮你吹头发吗?”末了又加一句,“我听同学说,家里成员会互相帮助吹头发,这是加深感情的最好办法之一。”
她话说出来就后悔,这是什么破烂的借口,傻子才会信吧?以杜遂安淡漠的性格,多半被冒犯到了,以为杜莫忘在发疯。
“好啊。”
杜莫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脑袋,定定地望着平静喝茶的男人。
“吹风机在浴室门口的柜子里。”杜遂安指示。
杜莫忘拔腿就跑,她腿一移动,身子矮了半截,她后知后觉自己两腿发软,不知道是站太久了还是太紧张。杜莫忘很快站稳,拖着软绵绵的腿去拿了吹风机,走向杜遂安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如同雷鸣。
插座就在床头,电线足以延伸到床侧,杜遂安不用移动位置,只需安静地喝自己的茶就好。
杜莫忘手心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在杜遂安的身后忍不住笑出来,心脏被暖意填满,鼓囊囊的,仿佛揣着一只吃饱喝足睡大觉的小兔子。
她仔细地分开养父的长发,杜遂安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洗头后不打理也不会打结,用手指可以很轻松的梳顺。即使这样杜莫忘也怕弄疼了杜遂安,简直比在芝麻上雕花还要小心谨慎,不时问一句感觉如何。
杜莫忘打开吹风机,调好温度给杜遂安吹头发。柔软微凉的发丝在她指尖飞舞,像是暖春纤柔的柳条,万千碧丝绦,散发着清雅的香气,宛如上好的工艺品,叫人爱不释手。
原来男人留长发也能很好看,不,杜遂安什么发型都会很好看,长发是最好看的,一点不会觉得奇怪。他的阴柔中带着秀丽,身材又是比很多男人要高挑的,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完全是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
阿波罗不太贴切,杜遂安是古典类型的美人,应当是卫玠,或者是潘安……
“嘶。”杜遂安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
杜莫忘立即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时,手上的工作懈怠了,吹风机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手下也不留神扯下了几根头发。
“对不起先生!”杜莫忘把吹风机关上,恨不得土下座道歉,“我我我没注意,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真的……要不先生你也揪我的头发,呃,我是说,我……”
“不是你的错,头发本来就是要掉的,吹头发的时候更容易掉。”杜遂安没有生气的迹象,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干了,辛苦你了。”
“呃……是的,我帮你梳头好吗?这次我一定很小心……”
“梳子就在你刚才拿吹风机的地方。”
杜莫忘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拿来了梳子,绸缎般的长发在她手下倾泻,是暗夜里带着幽香的瀑布。这一次杜莫忘的确很小心,片刻不敢分神,香味一缕一缕地钻进她的鼻子里,特别是在分开蓬松长发的时候,冷香翻涌,她无处躲避,屏住呼吸,只觉得口干舌燥。
其实杜遂安完全不需要梳头,他的头发很听话,吹完后就顺贴地垂落。杜莫忘的梳理可有可无,她不过是想多待一会儿。
吹头发可以,吸奶真的做不到……杜莫忘的余光不时扫进杜遂安敞开的衣领,起伏的柔软肤如凝脂,隐约能见到淡粉的重影。
她梳了足足一分钟,杜遂安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不时地摆弄茶杯,倒是没有再喝了。
杜莫忘恋恋不舍地放下梳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我梳好啦,我该去洗澡了。”
“谢谢。”杜遂安把装茶壶的托盘递给杜莫忘,杜莫忘顺从地接过。正想问是不是放到厨房去,杜遂安在她面前解开了浴袍腰带,整个上身暴露在她眼前。
素净的剪影在暖黄灯光下流淌着玉石的柔光,黑发披在圆润的肩头,愈发显得冰肌玉骨。纤长脖颈下,锁骨精致,锻炼出的饱满胸肌隆起,胸前的蓓蕾粉嫩盈盈。
“该挤奶了,不然会很疼。”杜遂安的语气很平常,垂着眼,好像不过是例行任务,“就像以前一样吧,今天也是用嘴吗?”
杜莫忘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鼻子里有热流涌出。
那个该死破烂的app,终于做了件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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