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警卫队的人,凭什么管我们治安厅的闲事?。”有哨兵想要囔囔,立刻被身边的人拉住了。哨兵们都很敏锐,从外放的气场威压,就能感?知对方的实力和自己的差距。
“倪队。”最先认出倪霁的哨兵上?前一步,“不是不给?您面子。只是这女娃滑头得很,别看她年纪小,她不仅敢替换抽检的血液,还跑过一次,我们就怕她跑了。”
小女孩低着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跑,我就回去看看爷爷。”
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知道哭和撒娇是没有用的,知道审时度势,不添乱。聪明得让人心疼。
“让她回去。”倪霁再说?一次。
“那如果?她跑了怎么办?你负责吗?”断了腿的那个哨兵咧着嘴喊。
“跑了关我什么事??你们无能到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看不住?”倪霁的目光冷得像冰川,蛮横不讲道理。
在这个世界,最怕的就是强大又?不讲道理的人。打又?打不过,道理也没处说?。
几个哨兵只好压着脾气,送那个女孩回家。
倪霁站在屋顶上?,看着脚下的巷子。
巷子潮湿阴冷,阳光照不进来,巨大的垃圾堆积成山,蝇虫和蟑螂遍布。
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孤零零的走在潮湿昏暗巷子中,身后?不远处,几个哨兵守在巷子口,长长的影子像怪物一样拖在街边。
站在垃圾堆边的女孩抬起头,悄悄看了屋顶的倪霁一眼?。
那目光触动了倪霁的回忆。
他?记得在很多年前,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冬日,年少的他?也曾站在这样的屋顶,看见?那个坐在垃圾堆边的年幼向导。
那时候发动了很多哨兵寻找从白?塔中逃出来的这个向导,但只有自己发现了她。
当时他?还不能理解,生活在白?塔中的向导,衣食无忧,生活富足,是帝国的珍宝。为什么还会想要逃跑?害得他?们在冰天雪地中奔忙。
现在却?已?经懂了。
他?们也只是囚徒,不过是被巧立名目囚禁在一座更为华丽的牢笼中。
送煤球的小女孩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屋子很狭窄,破破烂烂的门楣,却?是她的家。是她和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小小世界。
屋里没有点灯,角落里堆满了收集来的废品。
一台大概从废品站捡回来的破旧电视机开着,巴掌大的屏幕闪着晃动的白?光,正在播放皇族公主?接见?向导学院新生的画面。
象征皇室的公主?穿着珠光宝气的衣裙,和那些身着精致礼服的小向导们站在一起,背景播放着欢快喧闹的曲乐。
电视的对面是生了锈的铁架双层床,屏幕惨白?的光线照不亮这里,只能模糊看见?黑漆漆的下铺上?窝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一动不动。
“爷爷?”女孩轻轻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声音里透着点委屈,“我回来了。”
屋顶上?的倪霁突然皱起眉头。
不对劲。
太静了。
哨兵强大的感?知扩散开来。
那间?小小的屋子太安静了。
除了电视的杂音,没有其它任何声响。
没有心跳和呼吸,没有属于活人的气息。
倪霁的心坠了下去。很快,他?听见?黑暗的屋子里响起了小小的哭泣声。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小猫一样,一口气含在胸肺中,上?气不接下气地细细抽泣。
那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活得顽强,努力挣扎着,却?还是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这么多年在哨岗,倪霁见?过无数人间?惨剧。
但这样的事?情,无论经历了多少,也无法适应。
那些跟上?来的哨兵,敲了敲门破烂的屋门,“别哭啦,既然人没了,正好不用再磨叽。跟我们去白?塔享福吧。”
他?们甚至皱了皱鼻子,“好臭,一股什么味。”
下一刻,一声巨大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那是寂静中的尖锐叫喊,并?没有真正的声音,像一道冲击波以小屋为中心扩散。在场的所有哨兵包括屋顶上?的倪霁,都感?到脑海中一阵强烈的刺痛。
原始的,无法控制的,精神力攻击。
好几个低阶哨兵捂住脑袋,委顿哀嚎。
倪霁从高处纵身跃下,迎面看见?一只浑身燃烧着白?色火焰大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屋子内飞了出来。
它新生的模样还未定型,外貌含混不清,颤抖着翅膀飞在空中,周身苍白?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仰颈对着天空悲鸣一声,模糊的身影溃散消失。
是那个孩子还不成熟的精神体。
几个治安厅的哨兵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把屋子里那个昏迷过去的小向导带出来,塞上?了车。
“这么凶的向导还是第一次见?。”
“白?塔里的向导们不都是些很温柔的人吗?”
“真是倒了霉了,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家伙,我脑袋疼死了。”
治安厅内的哨兵们骂骂咧咧,开车离开。
倪霁站在那条昏暗的巷子中,收紧拳头,看那收获了向导的汽车扬着尾气,向远方白?塔的方向开去。
帝国内所有向导的归属只能是白?塔,登记造册。不容私藏,不容瞒报。
除了贵族,成年之前不能离开白?塔。
这是倪霁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的事?。
汽车开得很快,转眼?间?就再也看不见?了。
倪霁转身,进入那间?昏暗狭窄的房屋中。
老人冰冷的身体躺在那小小的铁架床上?,弯曲着脊背,掉落在床沿的手指上?贴着一条条卷了边的胶布。
床前的破旧电视,还在播放着节目。
电视屏幕惨白?的光晃动在老者死去的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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