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天,这就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向太子殿下进谗,说先帝的两位大伴结交廷臣,心怀不轨!
内官私自交接廷臣,依律当严惩。又是在天子大行之时,罪名只会更加严重。
若太子殿下被说动,心中扎下刺,难言宁瑾和扶安会是什么下场。好一点,尚可送去南京养老,不好的话……
想到这里,陈宽咬牙,胸中怒意更炽。
无论如何,必须将这个奴婢除掉,越快越好!
彼时,宁瑾已在内阁宣读过密旨。刘健三人当即签发文书,加盖官印,由宁瑾呈送皇太子。
离开之前,宁瑾忽端正神情,对李东阳行礼,道:“大行皇帝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谮越,对阁老言‘托付’二字,只请阁老念及先帝,多多劝导殿下。”
“宁公公放心。”
宁瑾点点头,强压下悲意,也不多说,再向李东阳行礼,同扶安相互搀扶着,告辞离开。
不过一日,两人都像是苍老十岁,脚步蹒跚,身形伛偻。
内阁的奏疏递送送到东暖阁,朱厚照看过内容,二话不说,直接加盖宝印。
“不必等到大行皇帝大殓。”朱厚照恨声道,“张伴伴,你到北镇抚司走一趟,传孤口谕,让牟斌点两队锦衣卫,送孤的两个舅舅出城,今日就走!”
“奴婢遵旨。”
张永退下,朱厚照又叫谷大用。
“这事先瞒着母后,谁敢多嘴,直接送司礼监发落!”
“是!”
谷大用应诺,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刘瑾。后者气得咬牙,生怕朱厚照想起先前的事,心中恨不能将谷大用大卸八块,碾成齑粉。
见谷大用盯着刘瑾,朱厚照眉头一皱,想起刘瑾曾被张皇后私下叫去,心中乍然生出几分不喜。
第四十一章 倍感压力的杨编修
惹来太子殿下不喜,刘瑾可以想见,自己今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好在另有人顶在前头,太子殿下的注意力暂时不在宫内,刘公公只跪了小半个时辰,勉强逃过一劫。
相比之下,张氏兄弟就没那么幸运了。
手捧密诏和敕书的中官抵达侯府,寿宁侯先是欣喜若狂,以为皇后说动太子,放他兄弟二人出去。
怎知中官之后,府内又涌进十数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另有东厂的领班和番子,皆圆帽皂靴,手持刀棍,凶神恶煞。
寿宁侯当即知晓不好,喜悦之情冰消瓦解,最后的期望也化为泡影,消失无踪。
往昔不可一世的外戚之家,在厂卫眼中,不过泥猪瓦狗一般。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冲入侯府,四下搜寻,如入无人之境。
侯府的家人和奴婢均被赶至前院,押在一处,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侯府长史取出家人名册,小心递到一名锦衣卫百户手中。
奉命拿人的钱宁毫不客气,随手翻开名册,也不细看,只对照人数。发现不对,当即眉毛一竖,提起绣春刀,狠狠拍在长史脸上。
“伪造名册,虚报人数,胆大包天!”
刀鞘挟着风声落下,长史不及惨呼,猛然摔倒在地。张开嘴,伴着鲜血,两颗牙齿竟齐根而断。
锦衣卫如饿虎饥鹰,欲择人而噬。东厂番子不甘示弱,视线在侯府中逡巡,一个个泽吻磨牙,凶意昭然。
“敕寿宁侯张鹤龄领孝陵卫同知,守卫帝陵,即日赴任。”
短短一句话,如惊雷落地。
寿宁侯面色惨白,呆滞两秒,猛然从地上跃起,扑上前,狠狠拽住中官的领口,狂叫道:“我要见皇后!本侯要见皇后!”
中官面色阴沉,向左右看了两眼,立即有东厂番子上前,一脚踹在寿宁侯的膝窝。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大行皇帝密旨在前,太子殿下加盖宝印的敕文在后,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就此翻身!
皇后的兄弟又如何?
一朝天子一朝臣。
待太子殿下继位大婚,皇后成为太后,凤印易主,荣耀一时的张氏外戚,必将被他人取代。
此去孝陵卫,无召不得返京,连丧仪都不得亲见,足见张氏早失圣心。
太子殿下若肯留情,也不会大丧未行,就将张鹤龄兄弟赶出神京。更不会口谕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点两队锦衣卫送他们出城。
前事既已注定,还有什么需要顾虑?
钱百户和东厂领班交换过眼色,废话不多说,直接扯来一条麻布,堵住寿宁侯的嘴,另将他双手绑住,塞进备好的马车。
车夫扬鞭,马声嘶鸣。
御赐门匾早被取下,收回内府。家人奴婢分作两列,记录在册者,可跟随寿宁侯一并出城。册上无名者,自由东厂发落。
侯府的库房被锦衣卫封存,内有大行皇帝御赐之物,不可轻动。
有锦衣校尉在侯府发现秘库,藏金银巨万,古画珍玩无数,堪比皇家内库。
金银之外,更有同藩王往来书信。未加盖藩王印章,却有王府长史印。认出是晋王府和宁王府长史印,钱宁和东厂领班顿时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商议之后,东厂领班仍押寿宁侯出城,钱宁亲带书信往北镇抚司复命。
为何东厂这般谦让,将露脸的机会交给锦衣卫?
实因东厂的掌班、领班、司房皆由锦衣卫调拨,归根结底,是“一家人”。如果来的是东厂颗领班,结果将完全不同。
马车出城之后,片刻不停,直往茂陵。
因礼部和钦天监尚未择得吉地,朱厚照又不愿意张氏兄弟继续留在京城,干脆大笔一挥,将两人都送到茂陵。反正都是守陵,父皇没有大殓,先给皇祖父守也是一样。
即便被堵嘴捆手,寿宁侯仍是挣扎不休,模糊不清的大骂,发誓他日回京,定要这些人好看。
押送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是面露讥讽。
青天白日的,这位张侯爷还做春秋大梦呢!
建昌侯比寿宁侯识趣,见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上门,便知情况不妙。中官宣读遗诏之后,瘫坐在地上,显是百念皆灰,萎靡不振。
“侯爷,请上车吧。”
中官袖着手,微弓着身,话虽客气,表情中却无半点尊重。
建昌侯没有多做挣扎,也没有叫着要见皇后,掀起衣摆,登上马车,待车门关上,才力竭一般,重重靠向车壁。
这一去,再不见神京城的八街九陌,锦绣繁华。
侯府前的车水马龙终将在记忆中湮灭,亭台水榭中的莺歌燕舞亦将化为乌有。
遥想三十年人生,年少拜爵,享尽世间荣华。一朝风云突变,所有的权势利禄都如浮光掠影,转瞬无踪。
闭上双眼,建昌侯用力攥着双手,两行泪水自脸上滑落,流入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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