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门子的演武?
“凡能举过头顶者,赏‘力’字木牌;能举过头顶,行五步者,赏‘勇’字木牌;能举过头顶,行十步以上者,赏‘勇’字铜牌,并赐宝钞十贯。”
口谕既出,不只学生,连教习都想下场试试身手。
宝钞多少,众人不在乎。
能得天子赐牌,实是未曾想过的荣耀。无论如何,都要拼上死力,博上一博。
周成眉头紧皱,试图劝说天子。
武学操演非是儿戏。不练战阵,学民间杂艺搬大石,简直胡闹!
“朕意已定,周助教不必多言。”朱厚照听得不耐烦,道,“朕已将武学事交由谢郎中、顾司业掌管,今后学中事尽托他二人。尔如有事,向他二人呈报便是。”
话落,朱厚照袖子一甩,潇洒离开,留给周成一个挺拔的背影。
谢丕顾晣臣快步跟上,同未理他。
候在两侧的教习当下明白,学中将要变天。看向周成的目光,有讥讽,有嘲笑,也有几分同情。
独立风中,周成面色惨白,嘴唇颤抖,强撑着才没有当场栽倒,御前失态。
号令起,一百一十九名武臣子弟除掉皮甲,列队上前。有人不畏寒冷,除去上袍,赤着胸膛,弯腰抱紧青石。伴着一声大喝,额角鼓起青筋,青石高高举过头顶。
“好!”
朱厚照大声叫好,将名册递于谢丕,令记下此人姓名出身。
此人之后,又有十数人举起青石,八人行出五步,能行十步者,盖无一人。
不只学中子弟,教习都觉得没有面子。
“陛下,臣等想要一试。”
“准。”
朱厚照正在兴头,见有教习愿意尝试,自然应允。
比起刚及弱冠的武臣子弟,教习多已年过而立,不惑之年亦有三四人。
请命之人最先上前,除去半边衣袖,膀阔腰圆,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
“起!”
蒲扇般的手掌牢牢扣在青石边缘,巨大的石块,轻易被抬过头顶。
“走!”
又是一声大喝,教习高举着青石,迈开大步。
一步、两步、三步……至第十步,众人齐声叫好。
行过十五步,仍未停下,直至三十步,方现力竭之态。
“好!真勇士也!”
朱厚照召此人上前,问其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回陛下,微臣江彬,祖籍宣府。袭父职,本戍蔚州卫。因鞑靼犯边,随指挥驰援,因斩首五级,以功升千户。后蒙圣恩升调京卫,现在五军营,不当值时,入武学教习。”
“祖籍宣府?”朱厚照看向杨瓒,笑道,“可是杨先生同乡?”
“回陛下,正是。”
挂着满脸汗水,江彬抱拳笑道:“同杨探花同乡,实是卑职之荣。”
“江千户客气。”
杨瓒颔首,神情淡淡,并不十分热络。
朱厚照又问江彬擅用长兵还是腰刀,知其实为骑军出身,擅用弓弩,能开强弓,对其好感更添几分。
“既能骑射,当为骑军。尔当勤练,日后必有大用。”
闻此言,江彬欣喜若狂。
自边卫调入京师,毫无根基,本以为没有出头之日。未料想喜从天降,鸿运当头,凭着一身力气得天子赏识,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微臣必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圣恩!”
“起来吧。”
朱厚照心情大好,令“操演”继续。
见江彬得此殊荣,众人俱是眼热,不愿其专美圣前,拼出全力,让朱厚照连连叫好,发出十余枚“勇”字铜牌。
天将擦黑,仍是意犹未尽。至锦衣卫来人,方才不情愿离开武学,返回宫城。
想到又要骑马,杨瓒立刻一个头两个大。
正为难时,乍见停在武学前的马车,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至顾卿立在车前,请天子移驾,方才相信,自己没有眼花。
“朕要骑马。”
朱厚照犯熊。
“陛下,”顾卿表情不变,道,“陛下纵马出宫,内阁悉已得知。牟指挥使令臣禀报,两宫亦十分忧心。”
“三位相公知道了?”
“回陛下,是。”
“两宫也忧心朕?”
“是。”
朱厚照扁扁嘴,终究没有再倔。
正要上车,忽然想起什么,道:“长安伯,朕观武学校场中青石甚好,可令人一同带回宫中。”
武学青石?
“臣领命,陛下稍待。”
问明青石所在,顾卿领校尉二人,按刀走进武学大门。
片刻后,顾千户当先,两名校尉抬着青石,快步从学中走出。
行到一辆空车前,校尉力竭,顾千户随意抬起青石,放到车上。观其动作,仿佛抬着的不是百斤青石,而是没什么重量的条木。
当真是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目睹此景,朱厚照瞪圆了眼睛:“长安伯真猛士也!”
杨瓒正上车,不慎一脚踩空,砰一声撞到车板。
揉着额头,面对天子和同侪奇怪的视线,杨侍读讪笑两声,“一时大意。”
待天子坐稳,车队前行,杨瓒靠着车壁,双手抱头,无语泪流。
美人凶猛,今后的日子可还有指望?
第六十五章 矛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朱厚照纵马出宫,驾临武学隔日,御史言官当朝直谏,天子言行失体,盖因内侍近臣多出小人。如不严加防范,容小人奸邪肆行,恐蹈前朝之祸。
“乞择谨慎老成,通达谙练者为近侍。询政召内阁府部大臣,翰林院官当值部中,各司其职,以备顾问。”
鉴于日前种种,天子身边必有小人。
中官要换,问政要找对部门。翰林院官本职为“考议制度,校正文书”,做好本职工作为上,余事少言。
天子召见,理当讲学经义,勿要多言政事,北疆军情、海外方物更加不行!
御史慷慨激昂,当殿陈词,就差指着杨瓒的鼻子骂:小人!佞臣!当逐出朝堂!
杨瓒未及反驳,谢丕和顾晣臣先后出列,斥御史妄言,举经义古言,驳斥“翰林官不参政”的谬论。
“吾等在朝为官,岂可见而不言,听而不闻!”
“太宗皇帝言:天子守国之门!为陛下讲解北疆之事,有何不可?”
“八荒六合,天下之大,岂能一目穷尽。坐井观天,不知外邦,何能御敌,何能兴国?”
“不忧国忧民,反究其微末,当真可笑!”
“貌似刚正,实则言出无据,非愚则诬。”
“不知国情,不体民意,妄服獬豸,尸位素餐!”
状元榜眼联手,火力全开,声如惊雷,语如钢针,直将御史骂得体无完肤,哆嗦着嘴唇,脸色青白,再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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