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嗡嗡作响,手脚发麻颤抖,眼前浮现尸山血海,无数鸟雀尸骨堆积成山,血淋淋一片。
百鸟裙是以鸟羽、丝、罗捻在一起制作而成的,因其需耗费大量鸟羽,才制成一件裙衫,故名百鸟裙。
“小姐,您……没事吧?”红蓼见小妖怪脸色发白,小心翼翼询问。
“没事,麻烦你回去告诉大嫂,就说我很喜欢,劳她费心了。”
祈云很客气地对红蓼道,亲手接过锦盒,手指颤抖着在裙上轻抚。
红蓼倍觉怪异,看她一眼,默默告退。
小妖怪摸着摸着眼泪就不由自主滚落下,碧梧园的鸟雀从不避人,红蓼一来就惊走它们,就是因为它们察觉到了这件百鸟裙,同人见到人的尸骨会惊惧害怕一样,鸟儿也会怕。
这…这样一件裙子,该有多少鸟儿惨遭劫难,时下京城流行这种裙子,又有多少鸟儿死去?
祈云想都不敢想,难过到心痛如绞,抱着百鸟裙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被惊到别处的鸟儿通通飞回,小黄鹂站到祈云头上,伸出翅尖轻抚她的脑袋,其他小鸟也在她身上跳来跳去,想安慰她。
青羽在旁默默注视这一幕,金瞳看着百鸟裙仿佛燃起熊熊烈火,恨怒交加,眼眸转到祈云身上时,又变得温柔镇静,满含希冀。
小妖怪哭了好久,红着眼睛揉揉鼻子,从锦盒提起百鸟裙抖开,怔怔望了会儿,轻挥手,羽衣散作一团丝线,其中的鸟羽漂浮起来,慢慢升高,围绕她旋了几圈儿,随风远逝。
生于虚空的使命被中断,如此,也算葬于虚空。
“小姐,奴婢刚才忘了说,少夫人还想请您……”
去而复返的红蓼看到锦盒空着,满地碎丝线,震惊无比,一脸一言难尽,嘴里的话生生咽下去,若无其事退去。
“小祖宗哟!您怎么,怎么……”和红蓼一起过来的丹鹊急急忙忙,将地上的碎线收到锦盒中。
这可如何是好,本来看着小姐与大少夫人处得不错,这下怕是得罪人了。
大嫂也是一片好心,才把新做好的裙子分给她,这样确实伤人,祈云脸上挂着泪,想马上找意娘赔罪,说明缘由。
不等她前去赔礼道歉,意娘已经风风火火,率领一众人马来了碧梧园。
“妹妹要是不喜欢我,对我有意见,大可直说,何必如此糟践东西!”
“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嫂嫂,只是我听说这件衣裳是用鸟羽做的,我向来喜欢鸟儿,觉得它们怪可怜的,就将里面的鸟羽挑出来,葬掉了。”
意娘脸色缓和几分,这个小姑子多喜欢鸟雀她是知道的,看来不光是喜欢,还很爱惜。
她身侧的嬷嬷见状,附耳说了几句,意娘缓和的情绪又炸了,叉腰诘问:“衣服被你剪成这样,哪里分得清是不是鸟羽,再说羽毛都跟丝线捻在一起,你是如何分开的!”
祈云亮晶晶的大眼珠子一转,“当然是鸟儿们帮我的了,是它们帮我衔出其中的鸟羽的,否则你想想,送过来才多久,我要拿什么样的剪刀剪,才能剪得这样快,这样细?都剪出丝儿来了。嫂嫂,真的不是我故意剪的。”
意娘觉得祈云说得很有道理,有心和她和好,被那嬷嬷暗地碰了碰,替主人发话,“既然大小姐说鸟羽被葬了,葬在哪里?”
都飞走了,她哪里变得出来?小妖怪快气死了,挑拨离间的老妖婆!
生气归生气,她却不能对那钱嬷嬷怎样样,她是大嫂家中陪房过来的,更是大嫂的乳母。
“我说埋了就埋了,怎么,还要去它们坟头扒土?”但不影响她凶巴巴炸毛。
然后语气弱了十二分,继续向意娘解释:“嫂嫂你想想,这些天你送了我多少东西,哪一件不是被好生珍藏着?如果我对你有不满,为何偏要挑今天这件?”
爹爹不在家,大嫂又过门不久,她得处理好此事。
意娘面露犹豫,说到底不过一件衣服,没就没了。
钱嬷嬷凑到她耳边又吹风,“我的儿,不争不足以立足,你难道忘了小时候在娘家的日子了?”
赵仆射子女甚众,足有六女七男,意娘与长兄长姐乃他与原配所出,续弦夫人明面一碗水端平,不分嫡庶和是否自己所出,暗地里则多有偏颇。
赵宽忙于公事,疏于内宅,家事全然交与夫人处理,自己不闻不问,只在逢年过节,同儿女们见上一面,不咸不淡训导几句。
兄弟姐妹一堆,继母偏心,父亲丝毫不关心,意娘可谓在夹缝中生存,多亏乳母钱氏为她打算争衡,教她在内宅中杀出一片天地。
所以她对钱嬷嬷极为亲厚,视之如母,钱嬷嬷的话,她一向没有不听的。
“这府里的管家权还在萧姨娘那里呢,早日争夺过来为好,免得日后二公子娶亲,或是唐大人有意续弦,我的儿就更无出头之日,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不如就此立威。”
老虔婆一阵絮絮叨叨,都落入祈云耳中,烂肚黑心的老婆子,当着人家的面儿这样,怕是脑子被猪啃了,小妖怪心里骂骂咧咧。
就你这脑子,还敢奢想管家权,家交到你手里怕是不出几年就得被败光。
明面上也绷不住,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这个老不死的死老婆子!”
没骂过人的小妖怪脑瓜子急转,好半天才想出这样一句骂人的话来。
“说什么呢,以为我听不到?莫说衣服不是我故意弄坏的,就算是我故意的,又怎么样?衣服送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仔细看看清楚,这是唐府,头顶我家的天,脚踩我家的地,就给我老老实实,别想挑事作怪,否则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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