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an时常想起以前的日子。
午夜梦回间,joan会想起那年炙热烫人的阳光,以及曾经紧紧握住的手。那隻手演奏过无数首动人的钢琴曲,手指在琴键上飞扬的模样,至今joan仍然记得。
也记得那年夏天,自己的天真。
在高中生活即将步入尾声时,joan向陆蔚萱提出了一个,埋藏在心中许久的决定。
「──蔚萱,我带你离开。」
陆蔚萱怔忡的神情,joan至今仍旧记得,以及那时的自己,曾那样张扬狂妄──
「我们没有什么好失去的,蔚萱,我们这么一走,肯定可以享受自由。」年少的joan拉着陆蔚萱,斩钉截铁地说:「那样的日子,肯定很快乐的啊!」
陆蔚萱迟疑了,视线闪避着joan,颤颤道:
「可是,我的家在这……」
「我能给你一个家,蔚萱,你们家的人只想掌控你、强迫你,不是吗?」joan的咄咄逼人,让陆蔚萱有些怕,可心里却不禁描绘着joan所说的那个「未来」。
可是,这么一走,父亲、母亲与哥哥,该怎么办呢?陆蔚萱看着joan,那双蔚蓝眼眸令自己着迷不已,陆蔚萱相当动摇,并未马上答应。
joan虽然有些失望,但她认为最后陆蔚萱一定会选择自己,所以,她并不着急。
若说,joan有什么非得带走陆蔚萱的理由,那便是陆家──
joan并不喜欢陆家,甚至是,憎恨。
若陆蔚萱不是生在陆家那该有多好──每当joan看到压抑情感的陆蔚萱时,一遍又一遍地这么想。
如今,终于有机会带陆蔚萱一走了之,joan比谁都高兴。
「joan,你是不是跟蔚萱感情很好?」
躺在学校草地上的joan忽然被人这么一唤,她转头一看,有个拿着信封的男生,靦腆地站在一边,鼓起勇气地将信封递到joan的面前。
「请帮我转交给蔚萱,拜託。」
joan瞟了一眼,收下那封情书,转身就趁无人之时撕成两半,将那人的心意扔进垃圾桶。
陆蔚萱是自己的所有物,她不允许有人擅自接近陆蔚萱,纵然对方指名信封要给陆蔚萱,但那又如何?
关于陆蔚萱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即便要与世界为敌,joan也不在乎。
在毕业前夕,陆蔚萱考砸了考试,招来母亲严厉的训斥。陆蔚萱到校后,窝在琴房中,闷闷不乐地弹奏琴曲。
那首动人的《爱之梦》,在陆蔚萱的弹奏下,无半分甜蜜,仅有无限惆悵。
joan悄然走进琴房,走到陆蔚萱身后,伸手环抱住那纤瘦清丽的身子,陆蔚萱一僵,转身抱紧了joan.
从母亲那受到的委屈,似乎全融于这个拥抱中,陆蔚萱不敢想,往后若没有joan陪伴在身旁,那该怎么办?
见到陆蔚萱难过的模样,joan摸摸陆蔚萱的后发,轻道:
「蔚萱,跟我走,好不好?」
陆蔚萱一僵。
「我存三年的钱,也跟别区的朋友联系上了,现在就等你点头,我们就离开。」
joan的双手捧起陆蔚萱的脸颊,那双灿蓝的眼眸倒映在陆蔚萱,微低的嗓音如一个个音符,传入了陆蔚萱的耳畔里。
「我知道,其实你也对你妈的控制感到疲倦了,对不对?你也羡慕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对吗?」
见陆蔚萱神情有一丝松动,joan握住陆蔚萱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诚恳道:
「你不想看看我心中的风景吗?」
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让陆蔚萱含泪点了头。
陆蔚萱想,若这么一走了,能迎来不被控制、不被掌控,脱离父母安排的美好未来,那么,陆蔚萱愿意。
盼到了陆蔚萱的首肯,joan欣喜若狂,笑容灿烂,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结业那天,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
简单四个字,足以让陆蔚萱与这世界背水一战,却没有想过有一天,joan的离去竟让她溃不成军。
/
结业当天,陆蔚萱从楼上走到厨房时,见到陆母的背影不禁愣住。
「……妈,你怎么在家?」
往常这时间陆母早已出门上班,而家里厨房会有吐司与果酱,鲜少由陆母下厨。
「今天不是毕业典礼吗?」
陆蔚萱一顿,迟疑地坐到了餐桌前,听到陆母一面盛盘一面道:「既然是特别的日子,当然有不一样的早晨。」
陆蔚萱目光一暗,当欧姆蛋放在眼前时,她忽然没了食慾,可在陆母的注视下,陆蔚萱仍一口一口地嚥下。
往后再也嚐不到这味道了……意识到这点的陆蔚萱,竟感到有些捨不得。见时间不早了,陆母脱下围裙,一边拿起车钥匙一边走向门口。
「我先去机场接你爸,晚点学校见了。」
陆蔚萱微张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家里,走进校园,陆蔚萱越过人群,笔直地朝着校栋后方空地走去。
陆蔚萱的脚步愈发地轻盈,好似那首《小狗圆舞曲》般轻快。
有个人站在那,久候多时。
joan看见了陆蔚萱,唇角微扬,笑容迷人,位于逆光处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率性、那样自由。
陆蔚萱拋下了所有,朝着joan走去,而joan也朝着陆蔚萱伸出了手。
当joan握住陆蔚萱的手时,两颗无凭无依的心终于落定,至此相濡以沫。
两人如摆盪于浅沫碎浪的鱼,决意走上佈满荆棘的道路,走出属于她们的康庄大道。
那时的她们相信,有天终能衝破狭小的鱼缸,跃于无边无尽的大海,悠游自在。
世间之大,总有个容身之处,容得下她们相偎的心。
当陆蔚萱坐上joan的脚踏车后座时,感受迎风的舒适,以及温暖的阳光。
两人相遇的这座校园,快速地闪过陆蔚萱的眼前,陆蔚萱望着学校,直至拋之在后,再也看不见时,她才收回视线。
那辆小小的自行车,乘载陆蔚萱年少时的所有一切,她的希望、她的未来,以及,她那时喜欢的人。
在自行车骑出市区后,陆蔚萱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joan用衣袖擦了下颊边汗水,在风中喊道:
「不知道,也许三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是……」joan回头,朝着陆蔚萱灿烂一笑,像孩子般快乐。
「……再也不回来了。」
陆蔚萱抱着她的画箱,轻哼着歌。燥热的风一阵又一阵,捲起她的忧愁,逝去远方。
那时,陆蔚萱以为,那便是永远了。
十八岁那年,陆蔚萱抓住了蝉,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遮住了阳光,就以为遮住了整片蓝空;握住了月光,就以为握住无垠的思念。
以为抱住了joan,就是永远的爱情。
最后,她终是在那一年亲手埋葬了天真,再也不信永远与真爱。
──陆蔚萱终于懂了,即使抓住了蝉也敌不过死亡,即使遮住了阳光仍无法阻止大雨,握住了月光也无法照亮长夜。
陆蔚萱曾倾尽自一切去相信一个joan,而joan却没有告诉她,倘若有一天,她离去了,陆蔚萱该怎么找回零散四处的心?
没有告诉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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