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而过。
“你他妈一声不吭就消失半个多月,刚见面就让我开车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言骁,要不是咱俩是发小我真想揍死你!”
季泽先骂骂咧咧地一边开车,一边暴躁输出。
言骁消失了半个多月,刚开始季泽先联系不上,还以为这人又被他妈困到家里,不让他出来。加上自己这段时间正跟季玉廷闹得僵,满脑子乱糟糟的事情,顾不上言骁。
等自己有空了去言家一问,言家的仆人说言骁早就去了英国。季泽先觉得不对劲,刚要追问几句,就被赵美霖挡了回来,一口咬定就是去了英国。
结果昨天言骁忽然打电话过来,说自己需要去他的公寓里住一晚上,第二天要去什么地方。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见到这小子一身的伤,瘦的跟鬼一样地出现在公寓门口,季泽先都没认出来。
言骁说自己身上的伤是言父打的,之后就晕在床上昏迷不醒,吓得季泽先连忙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人过来照顾他。
第二天言骁一醒过来,就说要去什么镇子,坐在床上直勾勾地愣在那,一直说要回去,要去镇上。
“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不是去英国了?你爸又为什么把你打成那样?”一连串的疑问此时全都挤在季泽先的脑子里,他觉得头疼,索性一股脑地就跟连珠炮似的问。
言骁坐在副驾上,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沉默着看向窗外。只是指甲紧紧地攥在手心,扣进肉里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喂!言骁,你到底……你怎么了?”季泽先偏头去看,却见他的手背和手心都已经满是指甲印,抠的鲜血淋漓,而本人却没有察觉到,仍然在用力掐着肉,试图扣下来一块。
“……还有多久到?”言骁充耳不闻,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满心满眼都是青山镇那座小房子。
“大概五个多小时,言骁,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季泽先一改刚才急躁的模样,认真地低声问他。
“去年十月,我去一个地方散心……”他没有回答季泽先的问题,而是从最初讲起。
故事从一次动机不纯的心血来潮开始,说谎者偏离既定的游戏轨道,继而付出真心,走那条荆棘之路,结局则必然惨烈。
季泽先越听越拧紧眉头,好几次去看言骁,就见他剔透的眼珠空洞无神,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阴云之下。
“我只是……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我做错了什么?”言骁的声音愈加低迷,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
“所以,现在你家里都知道……都知道你喜欢男人这件事?”
言骁缓慢地点头。
季泽先还要再问什么,但见他的手已经被挠的鲜血淋漓,精神状态格外不好,就还是适时地闭上嘴,怀着满肚子的复杂情绪开车。
他心想,言骁喜欢的至少是个陌生人,可他呢,现如今跟自己的亲哥哥纠缠不清。若真要闹起来,恐怕他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泄恨。
这事,比言骁的情况糟糕得多。
两个人就这样揣着不同的心思,来到了青山镇。
到青山镇时,已经是夜里了。言骁的情绪又开始焦躁起来,他一边咬自己的手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一边又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季泽先感到一阵悚然,这与他认识的言骁大相径庭。半个多月,真的能让一个人完全改变?
言骁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略过那段难熬的日子,但季泽先知道,那绝不是好过的地方。
季泽先将车停在晏家大门的附近,言骁失魂落魄地下车,在一旁徘徊,踌躇不前。
晏家的灯莹莹地亮着,有人在家。
言骁走到大门前,想了许久,最后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了进去。
扭不动。
言骁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猛烈跳动。他使劲去扭,可那锁依然无法打开。
“怎么了?”季泽先在一旁看着不对劲,上前问道。
“是……是这把钥匙。没错啊,是这把钥匙。我没丢,就是这把。”言骁惶然地抬起头,无措地看着门。
季泽先见状,直接按响了门口的门铃。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几串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却不是晏初。
“你是?……言骁?”赵峰先是疑惑地看着季泽先发出疑问,继而视线转到旁边的言骁。言骁重重地点头,急切地问道:“赵哥,晏初呢?”
他去看赵峰身后的人,有雨晴,有松松,有小安和大熊,有晴雨天的所有人,但唯独少了晏初。
他们看到言骁,也是满脸震惊。但随即,人都往后退了退,别开了视线。
言骁心下一凉,转而去看赵峰。只见赵峰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走了。”
“去哪了?留联系方式了吗?我打他的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言骁想要从他们的神色中找到答案,但无一例外,除了赵峰,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
“不知道,您家这么有钱,就别揪住他不放了。他就一普通人,高攀不上您。”即便是忍了再忍,赵峰还是禁不住出言讥讽道。
富家少爷隐瞒身份,把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自己跑没了影,家里人还闹了一通。任凭是谁,都没办法在此时给好脸色。
言骁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嗫喏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喂,你怎么说话的?问你话,你回的什么?”季泽先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起来了,跟赵峰针锋相对。
言骁将季泽先扯到身后,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
“赵哥,以前是我不好,我真诚地跟大家道歉。但是,有些话我需要当面跟晏初说清楚,麻烦您,可不可以……”
他还没说完,赵峰就直接打断。
“不可以。现在不行,你再问还是不行。”赵峰懒得多费口舌,框的一下就要把门关上。言骁慌忙去拦,手被门重重地挤了一下,顿时红肿不堪,疼得钻心。
“操,你他妈欺负人是不是?”季泽先冲上来就要揪住赵峰的手臂,嘴里更是没个把门的,什么浑话都往外说。
“欺负人?到底是有钱人,混淆黑白玩的一把好手啊。”
“你妈把人打到住进医院,又泼油漆,贴大字报,搞得全镇人都知道晏初是个同性恋,头都抬不起来,为的不就是逼人离开吗?”
“现在人走了,你倒是出现了,在这儿装什么深情?”
一连串的厉声责问打得两人措手不及,言骁更是如当头一棒,震惊、自责、怀疑……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什么……什么油漆,大字报?我不知道,赵哥,我不知道。”言骁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头痛到发疯,指甲不自觉地又开始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脚边。
“总之,我不会跟你说,他们更不会跟你说。”赵峰转身,想要关上门,但见言骁还像个木杆一样伫立在门口,不禁又开口说道,“你跟晏初不是一类人。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你拿来消遣的玩意。从今往后,你还是当你的大少爷,我们过我们的小日子,这辈子就别再见了。”说罢,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的身影和话语。
言骁站在那,像个雕塑一样久久不动。许久,他颤抖着想要再按一次门铃,但最终,还是没有。
他努力了这么久,到最后,那一个雨夜,竟然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回去吧,要找个人还不简单,我回去给你找。”季泽先看不得他这副可怜的样子,拉着他就要走。
“不找了……再也不找了。”言骁低低地说道,可温热的眼泪却顺着脸庞滚落,滴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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