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她爸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家里除她妈之外,都是领他薪水为他办事的员工,哪怕她再三叮嘱人家保密,人家也没义务照做。
上官岚面色难看,除了羞赧还有气愤,对着朝她走来的吴管家摆出大小姐的刁蛮姿态:“您现在还兼职私家侦探了?跟踪我好玩吗?”
吴管家在她家工作多年,可以说看着上官岚长大,他清楚她是个顺毛捋的脾性,当下便把头低下,轻言细语:“对不起小姐,先生突然回来了,他要见你。”
这句话让上官岚收敛了戾气,转眸看身旁的靳宁楷,她没在吴管家眼皮底下说什么,只叫他拿上随身物品跟她一起走。
三人走出电影院,上官岚一眼瞥到路边停着的车,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咙,问吴管家:“我爸在车里?”
“在。”吴管家答道。
她爸会找来这里,恐怕不是带她回家这么简单,虽然预想过他会找上靳宁楷,但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她推推靳宁楷的胳膊,小声讲:“你先走……”
“小姐,先上车吧。”吴管家出声打断,随后向靳宁楷说道,“麻烦靳同学再留会儿。”
这话什么意思在场人心知肚明,上官岚望着他摇头,靳宁楷比她想象中镇定,拍拍她手背安抚:“你先回家。”
上官岚知道他聪明有主见,她不担心他吃亏,只是怕他不懂得变通,她攥紧他手臂,牢牢叮嘱他:“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靳宁楷明白她指的是“分手费”那些话,答她:“我记得。”
上官岚点了点头,松开手:“那我走了。”
她走向上官霆的车,仍不放心地三步一回头,看着靳宁楷离自己越来越远,莫名的酸涩在心间翻涌,这种感觉很矫情,矫情得不像自己了。
上官岚拉开后座门,她爸坐在温暖的车内,面色却冰冷如雪,她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垂着眼睑坐进去。
车门合拢,司机发动车子驶离,上官岚侧脑袋望向窗外,毫不避讳将目光放在靳宁楷身上,可也看不了多久,车子在往前行驶,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很快就成了一个小点。
上官岚悻悻收回视线,心烦意乱,丧着脸在氲满雾气的车窗上写写画画,手指跟意念好似心意相通,又不安分地与现实背道而驰,明目张胆地写下靳宁楷的名字。
车窗反光的倒影映出她爸幽深的目光,她吓得一激灵,赶紧胡乱用手抹去。
“面试准备得怎么样?”
车内压抑的气氛由上官霆率先打破,上官岚端正了坐姿,简单回复:“差不多了。”
“时间定在哪天?”
“一月中。”
“那不如早点过去,还能多玩两天。”
上官岚懂他的意思,就是怕她又偷跑出去跟男生厮混,所以想把她支得远远的呗。
可她不懂的是,为什么当家长的一定要干涉儿女的恋爱呢,她满打满算也是个成年人了,又没有升学困扰,这个年纪花点时间精力跟喜欢的异性相处相处怎么了呢?就算是担心怀孕方面的事情,那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上床戴套的道理她怎会不懂。
“我不想这么早过去。”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抒己见,“反正之后几年都要在那边,多的是机会玩。”
“行吧,爸爸尊重你的意愿。”
口风松得太快,上官岚不禁一怔,正要欣喜父亲对她的宽容,却又听得他说:“不过今天过后,那男孩恐怕不会再见你了。”
上官岚脸色发白,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彷徨姿态看向上官霆,“您非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我又不是要跟他结婚,您这么急着干涉我的私生活有必要吗?”
她话里犯冲,惹得上官霆脸色很不好看,也没了跟她好好说话的耐心:“爸爸纵着你跟他到现在已经够可以了,你别觉得爸爸顽固疑心重,外面那些人图你什么你知道吗,别以为对你好一点就是善类,他们的龌龊心思你根本想象不到。”
上官岚冷笑,“别人图我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但靳宁楷没图我什么,反倒是我图他长得帅身材好。您还不知道吧,是我主动勾引他的,是我主动献身把他骗上床的。”
“上官岚!”上官霆厉声斥她。
上官霆从没吼过她,上官岚意识到这件事时才感到后怕,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
气氛降至一个窒息的冰点,低气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上官岚冷静下来,懊悔自己的尖酸,懊悔对父亲的恶意曲解。
她低声说抱歉,“早点去就早点去吧,机票您订好了。”
……
彼时,电影院对面的咖啡厅内,吴管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徐徐推至靳宁楷面前。
靳宁楷没去看,直视着吴管家,目光深沉。
吴管家跟不少绅士恶人打过交道,这样的毛头小子眼神再凌厉也吓唬不到他,抬起手臂瞄一眼表,离十二点剩五分钟,他抿一口咖啡,默默在心中定了时。
“这张支票十天内入账有效,靳同学有足够时间跟小姐分手,假如你觉得提分手太过直白,那么你可以选择慢慢淡出她的生活,不见她,不联系她,删除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不要这钱呢,你们会怎么做?”靳宁楷打断,迫切想知道她口中她父亲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靳宁楷神情认真,吴管家却轻松一笑,“违法乱纪的事可不敢做,我们先生是正经商人。老实说,这笔钱不是什么分手费,先生是看在你上次为了小姐差点坐牢的份上,又觉得你是个能成才的孩子,所以拿出这笔钱,当是补偿也是资助。”
“您还没回答我。”靳宁楷没被吴管家牵着鼻子走,重申一遍自己的问题,“我不要这钱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吴管家是来当说客的,准确来说,只是一个传话的工具人,对方不收钱的话还得听上头的指示,所以他还是选择好好讲道理:“其实小姐硬要跟你在一起,先生也拦不住,但你有没有思考过你们能不能扛得住异国恋,她一走就是四年甚至更久,这么长时间能发生的事太多了,你自己都无法保证你们会走到哪一步,对吗?”
这些话刺耳地响在耳边,但靳宁楷没法辩驳,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上官岚不是非他不可,一旦见不到面他们之间那薄弱的感情就像虚浮的泡沫一样飘到空中消失不见。
靳宁楷的沉默给了吴管家说下去的底气,他用指尖按住支票再往前推一些,继续讲:“你们现在年纪轻,也许不是在一起的最好时机,等各方面成熟了或许还有再在一起的可能。”
按理说,吴管家不应该说这种话,是觉得这孩子无父无母有些可怜吧,虚假的希望总比绝望的现实来得容易接受。
时针指向12,五分钟到。
吴管家不再多说,扣上西装纽扣,起身离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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