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为人父母的也就满足小儿少有的要求,富贵人家请几个厨子怎么了。反正都得吃饭,吃的好点,开心点,说不准于病有利。
等用完膳,向父母请好安,薛蟠回到别院,进入了另一侧的书房,众人都退了下去,在屋外候着。
薛蟠微微推开了窗子,水青色的细纱上还挂着些许雨珠。他不喜欢紧闭的空间,就像是被禁锢了那样,让他感到压抑。这也许是因为又一次重生,在娘胎里的黑暗而感带来的错觉。若非当时感到薛母的关心与温情,薛蟠深知他恐怕熬不过那十个月,因为感到被强烈的需要与爱,所以他选择了生。
他是绝望而死的,不是身体,而是心,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心。他亲眼看着列强攻占京城,亲眼看着祖国一步步沦陷中,枉费他一步一步闯过官场上的那些阻隔与陷阱后位极人臣,却无力回天,连苟延喘残也做不到。
他带着对于那个朝廷的恨,带着对于统治阶层从根源上糜烂的恨,带着对于列强的恨,特别是那个邻国岛国的恨,以及天意弄人的恨,最终在浪迹民间后,含恨而终。
不如归去,既然独木难支,既然是历史的宿命,要穿越又有何用,成为中堂大人又有何用。在那个年代清醒的他,唯一知道历史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所以,何不归去。
只是,再醒来却成了一本石头记里的人物,呆霸王薛蟠。就算不熟知红楼如他,也知道这是个极不讨喜的角色。欺男霸女,最后落得个草草收场。
为何又要成为这样的人,还是从婴儿开始。
也许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个时空似是而非的历史进程。
没有元朝,三百年前,元军除了攻打金与南宋,还一路东进,攻打了岛国。
另一路同时西进,攻占欧亚地区。这样长线作战,虽有了一时的胜利,但也给了中原喘息的机会。元军最终没能一统天下,也造成了这片土地持续近百年的群雄割据。
而明朝与朱元璋也没能出现,而是前朝的洛姓皇帝夺得胜利,后代更也把东北来的八旗彻底地打散了,现在几乎是不能在这个地界上找到了八旗的影子了。
只想不到,最后前朝还是败在了内乱里。
而现在皇上的父亲,就是当时年轻的先皇,合着当年的那帮老臣子们,在六十多年前,建立了大庆朝,这些就是那些四王八公的来历了。只是传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就是薛父那样的第三代已经没有什么爵位了。当然也只有一个紫薇舍人后人的名头,也奉旨经商的皇商名义。
名头上听起来还是贾府与史家不错,而王家好歹还有人在朝为官,还是个的皇上宠幸的官,就是薛母的哥哥王子腾,现在也是一方知府。为商如薛家,到底差了一筹。
撇去这些杂念,薛蟠摸了摸已经被翻起一个毛边卷脚的史书,这提醒着他那些沉重的历史已经改变,他活着,活在一个双亲宠爱的家里,活在一个没有火烧圆明园,没有卢沟桥事变的世界里,对于薛蟠来说这边足够了。
薛蟠不知为何今生他会变得浑浑噩噩,是指精神与身体总是不够契合,虽然也有可以控制很好的时候,但是总像是把一个大海装进了小湖里,力不从心。所以,在外人看来他总是有点呆气。
但是,这四年他并非痴傻渡过。在爹娘面前,他尽力表现的像个正常孩子,虽然能够控制住这种傻气的时候不多。那他就尽量不哭闹,不让已经忧心的父母在烦心。
薛父无论他是否有回应,都坚持不懈的教导他识字读书,薛母也总是对他说着那些坊间趣事,想要逗得小儿笑笑。所以,薛蟠在这种不计回报的亲情中,渐渐地安心下来。这四年不知道是不是那种怨气的消散,他的呆症似乎有了起色。
看来要和爹说说,自己总是能好的,不要再吃那个苦药了。
只是,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薛父一直在外面应酬。
薛蟠是从晚上的吃食上看出来的。
要不徐嬷嬷说,这个呆子就会吃呢。
薛蟠再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是各种添加剂横行,有这个吃的心,也要掂量一下。
而上辈子,也许一开始是穿越的心态作祟,后来是肩负的沉重责任,让薛蟠没有那个时间去吃。想的、念的不是如何和那帮老货扯皮,就是怎么进行洋务,着手国家自己的工业改革。
不过还是败了,他嗤笑一声。他倒是能对李鸿章感同身受了。
根子上烂了,早就来不及了,要是早个一百年,在九龙的时候,四爷的时候,一切也许还行。
但是清朝对于汉人的压制,对于新兴思想的遏制,也许不能因为他而改变。改变一个帝王,一个满人的帝王,薛蟠自认为难。
后来,他看着像是放下了,看看食谱,也尝试写写像是《天工开物》、《海国图志》的书,却最后一把火烧了。
没意思,也对他来说没意义。
再后来,他回想着那些早就模糊了记忆的清穿文,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许是没有那个命吧。
他也好,他的祖国也好,都没有从来一次,就能翻盘的命。
今天的午饭还是酸笋鸡片汤吗?薛蟠突然问道。
就听见门外面传来荆芥的回答,夫人备下的还是这味汤,老爷今天还是有酒席。
话有点没有头尾,但是薛蟠却明了,酸笋鸡片汤适合解酒,所以看样子薛父今天又出去应酬了。这么频繁的应酬,和这个时节的买卖情况不太相和,薛蟠觉着今天要打听一番,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据不完全考证,本文设定,薛蟠大宝钗6岁,大黛玉9九岁,宝玉8岁。
☆、2、酸笋鸡皮汤
薛蟠这厢想着薛父在外面莫不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把当归叫了进来。
和荆芥的沉默寡言有所不同,当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对于吃食知道的多,似乎什么都能讲点出来。这与他有个一年到头在五湖四海经商的老父有关,可惜他的爹已经过世了,家生子的当归从小就是跟在了薛蟠跟前,虽说比薛蟠只大了四岁,却也张弛有度了。
人们都说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会瞬间长大,就在两年前,薛蟠把他从淹死的边缘救回来的时候,当归就打心底佩服这个主子。虽说外面总是有些奇怪的传闻,说什么薛家有个小呆子,但是当归隐隐估摸着这里面有些玄妙。
爷,有什么吩咐?当归看着天色想莫不是要传膳了,还是要去打听一下老爷的事情。
薛蟠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这次算是把这本农书誊写完了。他把比搁在了松鹤流石砚台边的白玉笔枕上。最近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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