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忽然变了天色,阴雨绵绵,邪风不止吹得霖雨差点站不住脚跟,苏婕扶了他一把,拉着他躲入洞中。
“多谢姑娘。”他担忧地看着外面,“无妄山和青玄仙君血脉相连,天色这般,想必仙君心情不好。”
苏婕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事?”
“仙君和首宗说过此事,我因为离得近,所以听了一些……”
苏婕挑眉,“你这么了解他,那你猜猜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霖雨有些为难,“仙君必有自己的想法,我等如何能猜中。”
别说他一个新弟子,就连自己和他相处七年也猜不中他的想法。
苏婕站在洞口往外面看去,狂风卷席细雨打湿她的衣摆,她微微眯起眼睛,于混乱之中看到叶清漩伫立在无妄崖之上的身影。
墨蓝色的道袍剧烈晃动,眼前的发带也似乎摇摇欲坠,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即便隔着发带,也能感觉到他冷冰冰的眼神,在风中如锋利的刀刃,身后的天色都又沉了一些。
苏婕琢磨着,莫不是无妄山有异动?
她隔着风雨和叶清漩遥遥相望,心里有不好的猜想,“仙友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苏婕顶着风雨前行,飞往无妄崖,“仙君,无妄山为何忽起风雨?”
崖边的风更猛更烈,她的身躯在风中站立不稳,刮得她视线都看不清,只隐约看到他长风揽袖,用灵力压制异动。
“不该你管的不要管,回山洞去。”
苏婕不肯走,“仙君好心收留我,本来无以为报,现在无妄山有难我不能离去!”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无数黑气涌向阵眼,天卷残云,形成强大到足以席卷天地的漩涡。
这力量已经超出苏婕的认知范围,以她的修为竟然脚跟都站不住,后退了半步。
只见叶清漩祭出曳光剑,只身飞往漩涡,巨大的灵剑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两种力量相撞,光是波及的残力都让苏婕无力抗衡。
她擦去鲜血,吹响短笛。
狐族的御音术有号令百鬼之力,任何妖魔都难以摆脱影响。
黑气受到干扰,被叶清漩一举消灭,即将从阵眼中挣脱的妖魔也被他重新封印回去。
苏婕停下短笛,脑中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缓了一会儿执意飞到叶清漩身边。
“仙君,阵眼里出来的妖魔是什么?”她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连忙缓和:“……竟如此可怖。”
叶清漩没有说话。
他抬手在她脚下落了一道禁制,将她困在原地,只身查看阵眼。
手中无数金丝探入地底深处,似乎遇到强大的力量,竟是被齐齐斩断,让他无法更进一步探查。
这可是大乘期的仙君。
什么妖魔竟能厉害至此?
苏婕挣脱不了禁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霖雨跑到她身边,“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仙君为何禁锢你?”
苏婕问他:“你知不知道无妄山的阵眼底下镇压着妖魔?”
霖雨茫然摇头,“我来璇光宗时日尚短,未、未曾知道这些……”
苏婕无语,“你仰慕叶清漩几十年,连他镇压了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还想当他徒弟?”
“是、是我考虑不周,确实不知道这些。”
“回去问啊。”苏婕恨铁不成钢,气得咳出鲜血。
“你受伤了?”霖雨正要帮她疗伤,抬眼看到叶清漩走来,焦急道:“仙君,她……”
叶清漩只道:“你先回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霖雨不敢不从,“是,仙君。”他走的时候有些担心苏婕,忍不住一再回头。
苏婕脚下的禁制还没解开,她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仙君为何困住我?”
叶清漩的神色很冷,声音也很冷:“你的御音术谁教你的?”
第11章
第一次使用御音术她只用了一成功力,而这次她至少用了五成,也正是这五成功力让叶清漩察觉到问题。
御音术若只学皮毛,市面上流通的功法便足以,可若想更精进一步,非正统宗门传授根本就做不到。
而凡间界的宗门视御音术为“鬼魅之术”,早就明令禁止,唯有妖界还在沿用,其中以狐族的为个中翘楚。
联想到狐族,自然就想到那个女人,叶清漩思及此,袖边的风都变得凌烈。
苏婕脑子转得很快,叶清漩能想到的她都能想到,只在电光火石间就编好一套说辞:“是我死去的道侣教我的,他是狐族人,素爱短笛,御音术尤为学得好,我当初便是因他吹笛对他一见钟情。后来他担心我没有自保能力,便将御音术交予我,他死后这只短笛便一直留在我这里。”
她摊开手心,短笛身上有岁月的痕迹。
这是她小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算不上什么好法器,正好时间足够久远,切合她说的谎话。
叶清漩并未查探短笛,而是问她:“你道侣什么时候死的。”
“一百零六月前未时,他死于妖魔之手,被一剑穿心。”这是苏婕赶回家经历那场恶战的时间,很多狐族弟子死于当时,她甚至还能准确揪出一个人来当她死去的“道侣”,“我那时也受了重伤,在青峦山休养了一段时间。”
她见他不言,扯开自己的衣领,“伤就在左肩,仙君若是不信可以一探。”
肩上的伤是真的,就算要验也验不出什么来。
衣领扯下来的瞬间,叶清漩就侧过身。
但他忘了自己的眼睛本就看不见,他的天人五感已经将她的伤痕看得清清楚楚,白皙如玉的肩上上横过一刀伤疤,能看出伤得很重,疤痕还留在她雪白的肌肤间。
他有些恼怒,呵斥道:“穿上!”
苏婕吓得一颤,连忙将衣服穿好,“是仙君不信我,我才急于证明自己,如今仙君可是信了?”
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叶清漩不愿再留她,“既然伤好了,那就离开吧。”
他不想和狐族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哪怕只是相似的一个御音术也不行。
脚下的禁制被解开,苏婕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仙君为何生我的气?是你非要问的。”
“而且我刚救了仙君,还为此受伤,仙君不分青红皂白质问于我就算了,现在还要撵我走?这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待璇光宗,怎么看待仙君你?”
叶清漩并不擅长跟人辩驳,他抬手将曳光剑落在她脚边,强大的剑气压制得她动弹不得,无法再前进一步。
她假装咳血,“仙君,我是伤员……”
剑气收敛,叶清漩果然收手了。
苏婕明媚地笑了起来,原来叶清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死缠烂打。她一路追到门外,“仙君不给我一个理由,我是不会走的。”
叶清漩将房门紧闭,连下三道禁制,不听、不看、不闻,就和当年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苏婕修为不比当年,叶清漩更不比当年,她尝试了一下实在是悬殊太大撕不开,只能暂且放过他。
不过……这不是正好给她机会可了吗?
苏婕留下一只蝴蝶看守禁制,趁着禁制未解出去寻找印记。
叶清漩所能感知的只是无妄山的东西,只要她不动这里,就不会被他发现。
苏婕找了一整夜,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找到第二枚印记,她拿出占卜书仔细对比,这两块印记正好是左半边。
她立即将消息传给母亲,母亲还是那么淡言冷色,“还差两块,找快一些。”
苏婕忽然觉得心酸,她出来这么久母亲不关心她的伤势,在意的仅仅只是这印记而已。
“知道了。”她垂下神色。
感知到禁制有所松动,她立即赶回院中收回蝴蝶,假装自己刚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仙君,早啊!”
她还没靠近,就被一道禁制禁锢在原地,叶清漩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苏婕服软:“仙君嫌我烦,我不跟就是了。”
可叶清漩还是没有要解开的意思,他伫立在无妄崖,一身道袍清风道骨,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埋藏着许多的心事。
苏婕脚下被禁锢,嘴还能说话:“我一个人出去寂寞得很,正好仙君也是一个人,所以想留下来互相做个伴。仙君不妨留我一段时间,日后实在相处不下去,我走就是了。”
叶清漩还是不理,任由她说得口干舌燥,他就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看得苏婕心梗。
而且……今天为什么这么晒?他是故意的吧。苏婕看了一下日头,晒得她昏昏沉沉,连说话的精力都没有。
她恍惚中看到有人进入结界,和叶清漩说了几句话,然后往这边看了一眼,得到应允才朝着她飞过来。
苏婕眼前有光晕,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仙友怎么来了?”
“我来送东西。”霖雨来到她身前,使出一道清晰术帮她缓解昏沉,“仙君为何要禁制你?”
苏婕吐槽:“他有病。”
她说完感觉一道凛冽的目光落过来,又改口:“仙君做事自然有他的章法,我也不敢揣测。”
“可禁锢这么久了,你身上还有伤……”霖雨误以为她从昨天一直禁锢到现在,神色不忍,“我帮你求求情吧。”
他说完就折身与叶清漩交涉,苏婕将他们的对话尽收于耳,没想到这傻小子人还挺仗义。
叶清漩抬手解开她脚下的禁制,苏婕得到解脱脚下一软摔在地上,手被划了一道口子。
霖雨扶她到山洞休息,看她手上有伤,慌手忙脚地翻出伤药,“姑娘,我帮你上药吧。”
看着他小心翼翼蹲在手边,苏婕莫名联想到叶清漩为自己温酒的样子,指尖微微一动。
动的这下正好挠到霖雨手心,他忽然脸一红,收回手,“还、还是姑娘自己上吧。”
璇光宗的弟子都这么害羞?苏婕眉梢微挑,接过他手中的药,“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担心她,所以讨了送物资的差事,只不过他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说:“我给仙君送灵药。”
苏婕留心,“什么药?”
“应该是调养内息的药。”
“调养内息?”苏婕挑眉,难不成堂堂青玄仙君还要靠外物稳住道心吗?
外面的天色又阴沉了一些,让霖雨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我昨天回去特意寻人问了阵眼之事,他们说无妄山镇压着九幽界无数妖魔,一旦破开,整个凡间界都会陷入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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