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高人救救我万城百姓!”
“好说。”桑诺咽下口中桃子糕,含笑抬手拂了拂。
“只要夫人能开出让我满意的条件。”
跪在地上的柳夫人一听这声音,又年轻又细软,像极了十几岁的少女,不由得抬头,倒吸一口气。
在座的哪里是什么她想象中的高阶修士,居然是个十几岁的脸生小丫头!
梳垂髻,穿锦衣,裹斗篷,身侧甚至立着一柄伞。全然是一副凡人高门闺秀的模样!
柳夫人爬起身来,满脸羞恼,努力压着怒火。
“你是谁家丫头,这般没轻没重乱揭榜!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桑诺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问:“夫人是打算以貌取人,真的不怕得罪我吗?”
她声音清灵如水,很是温柔。
柳夫人却一愣,到底是在考虑一个问题,她或许真的有些本事呢?
“姑娘可清楚您揭了榜,是要诛杀一只千年大妖的,这种任务,看着姑娘您……您当真可以?”柳夫人放软了语气,却还是试探着眼前少女的实力。
桑诺听了如此疑问,却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腮,腼腆地说道。
“我也知道我生得如花似玉,人间富贵花,看着不像是做这种累人粗活的,但是没办法,谁让我也有一时心善,愿意拯救苍生的时候呢。”
柳夫人傻了眼。
眼前揭了榜的人,一眼看着像是个纯良无辜的闺阁少女,可哪家温柔纯良的少女能这么不要脸的夸自己?
一时间居然让柳夫人无法分辨眼前的少女到底是涉世未深太傻,还是……太深不可测。
柳夫人情急之下,一咬牙:“好,只要姑娘能解了柳家的困,姑娘所求无论是什么,我柳家都豁出去给您办到。”
“好啊,先给我一万灵石。”桑诺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戴着白丝手套的手掌朝柳夫人摊开,她等不到灵石,抬眸,晃了晃手掌提醒道,“定金,柳夫人不懂规矩吗?”
开口就是一万灵石!柳夫人眼前一昏。深深怀疑自己这是遇上了骗钱的混子了!。
可这姑娘不管是不是骗子,她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柳夫人立刻吩咐下去,搜罗了足足一万灵石装进芥子袋中递交给了桑诺。
桑诺满意地颠了颠芥子袋,塞入自己的怀中,而后才不管柳夫人咬着牙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缓缓起身,松开伞上的红绳,撑起伞来。
“去看看你家如今的情况吧。”
桑诺自称体弱不愿走路,令柳家准备了一顶步撵,她撑着伞坐在步撵上,四个人抬着她绕柳府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柳府很大,分了几个院落,有嫡系子嗣和门徒,也有旁系子嗣外门弟子,虽是深夜,却也都得知有人揭了榜,这是能挽救他们性命的要紧人物,众人纷纷夜中起身悄悄在廊中翘首以盼。
桑诺懒懒坐在撵上,伞沿下视线一晃一晃,扫过中庭茂盛的草丛,寒霜里开着的艳红色花朵,以及整个柳家无处不在的妖气。
此处是被一只大妖彻底标记了。
“你闻到了吗,死亡的气息。”
桑诺头顶传来一个拖着尾音的低语。
她抬起头,举在头顶的伞悄然张开满是利齿的嘴。
桑诺面不改色移开视线,她的注意力落在刚刚一晃而过的漆黑厢房,并未搭理这个声音。有趣,柳家居然有妖族和半妖。
被无视了,手中伞微微晃动,那个声音跟着尖锐起来。
“那是千年大妖的印记!这里所有人都要死!你什么都得不到!”
夜色越深,桑诺越冷,她坐在步撵上都感觉冻得脸颊疼,一圈看下来心中已经有数,令底下门徒将她抬到该休息的地方去。
柳夫人牵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全程跟在桑诺的步撵身后,心急如焚。
桑诺在厢房门外下了步撵,撑着伞在原地喘着气。
明明在寒风里吹着,她的额头却冒出薄薄一层汗露,面颊微微泛粉,瞧着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
桑诺缓缓收起伞,她吐出一口气,手中的伞却并不安分,继续用尖锐的声音刺耳地嘶吼。
“你追了一路什么都得不到!柳家人根本不信任你,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好烦。
桑诺面无表情给伞系上红绳。
柳夫人再怎么急切一切已成定局,只有眼前这位少女会成为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她不是,那也无可奈何,顶多是多死一个人。
“姑娘,”柳夫人充满期待哑着嗓子问,“你当真有把握打赢那妖怪?”
桑诺被吵了一路的耳朵,脾性快要压不住了,她嘴角一勾,冲着柳夫人笑得甜甜地。
“没把握哦。”
眼看着柳夫人僵在原地,桑诺转过身干脆利落地关上厢房的门。
这样整个柳家都要忐忑不安一整晚了吧。
“你快死了,等你死了,我要扒了你的狐狸皮当脚垫,剜了你的血肉碾碎!”
厢房内没有点蜡烛,只有一缕阴气极重的月光半照着窗,透过的一缕微光勾勒着桑诺的身形轮廓。
映照在墙上的影子,狐耳一动一动,蓬松的狐尾悠闲地甩来甩去。
被红绳拴着的伞挤出一副五官,张狂地一张嘴一开一合,露出一口利牙。
“如果让柳家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濒死垂危,你猜他们会做什么?是扒了你的狐狸皮,还是抽了你的骨?”
也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桑诺,她直接抬手将伞干脆折成两段。
一声痛苦嘶吼含在嘴里,拖长了尾音哀嚎。
两截伞在地上翻滚。
桑诺抬脚直接踩了上去,正好踩着伞上长的五官。
“我死之后你爱怎么扒皮都行。”桑诺心平气和地低头和它说,“在我死之前。”
“你得乖。”
第2章
六月十五,晨起落雨,雨水滴滴声中,还伴随着厢房外的长廊来来回回的踱步声。
桑诺侧倚着贵妃榻一动不动,一夜未睡的她面色苍白,唇上却格外红润。
经过一夜的自我修补,伞身中段多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丝线,伞倒吊在门顶处,晃来晃去给桑诺汇报。
“柳家人在你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快一个时辰,真有耐心,咦,这个女娃快走不动了,要摔了要摔了啧,被这个男娃娃扶住了……”
坏心眼的伞好似没有发生昨晚和桑诺的冲突,兴致勃勃围观柳家人的举动。
“坏狐狸,你一句话唬得他们整夜不敢睡,现在也不敢来搅扰你。你真的太坏了。”
桑诺只简单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唇角就溢出了一丝血迹。
她淡定地用丝帕擦去血,垂下手的时候,手指尖粉润的指甲,也隐约有了一丝血迹在往外渗出。
伞絮絮叨叨了几句后,骤然住嘴,等桑诺急急喘了几口气,才冷不丁问:“你的身体还坚持得了两天吗?”
桑诺疲倦地闭上眼。
夜中不得安眠,身体的虚弱日渐增加,她动一下都能感觉到五脏六腑在出血,浑身疼。
疼得让她甚至回忆起了很早很早的时候,她也有过的一次疼痛。
“不一定。”
她说的是实话。就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还真难撑两天。
伞从门口跳到贵妃榻来,兀自抖了红绳,撑开伞面。
伞飞速旋转几个圈儿,越变越大,伞下,数不清的菌丝垂落,将桑诺所在之地笼罩起来。
菌丝一点点爬满桑诺的身体,伸进她皮肤下层。
桑诺半瞌着眼任由菌丝的肆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微泛起一层粉。
片刻后,菌丝收回。伞悻悻地落到榻上。
“你这身体破败的,来个人推一下就得碎一地骨头。”
桑诺还在点头附和:“嗯,小孩子推一下我都抵挡不住。”
伞又开始了絮絮叨叨:“都怪你,非看上了人家千楼楼主的骨头,骨头拿到了手,也用他的魂骨养了你三年的身体。但是你现在好了,被千楼杀手追杀了整整三年,你三年都没弄到魂骨,身体没法修复,现在都破烂不堪了。”
桑诺听着心烦,但她为了减少身体的损耗,选择躺着不动只动了动嘴。
“不亏。”
的确不亏。
她的身体自从百年前起,就比旁的狐狸要衰败的快。幸亏她狐族的天赋可以用旁人的精魂修补,这么些年她靠连坑带骗,着实弄了不少修为颇高的魂骨来蕴养身体。勉勉强强活了百年。
而她的不亏,则是因为千楼楼主此人修为着实深不可测,和她打赌输给她一截魂骨后,她仅靠这一截骨头,吸取精魂都能度过三年。比之前那些只能蕴养她几个月不足一年的魂骨,好的太多了。
虽然,千楼楼主是个玩不起的,从哪之后追杀了她足足三年。
桑诺忍不住轻叹。
哎,要不是他脾气太差,她还真的想回头再去骗他一截魂骨。
她的身体真的要撑不住了。想活下去,现在只能干一票大的。
在此之前……
桑诺勉强坐起身,将芥子中的一颗白色骨珠取出,闭眼汲取骨珠上残存的,稀薄地,几乎察觉不到的一点点魂气。
那不放过一丝魂气的抠搜样,让伞看着都觉着她可怜,大发慈悲决定等她死掉再动手。
“柳家人还在门外。”
桑诺休息了片刻,勉强恢复了一点气力,她将扔在榻上的斗篷披上,而后唇无声动了动。
“来都来了,我要柳绍的魂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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