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诺优雅地撩了撩鬓角发丝,冲着十五微微一笑。
“让他走。”
不想和他同行了。
这个人的存在太容易让她回忆起一些不该回忆的东西。
她可是很努力的活到现在的,不能在这种时候功败垂成。
男人已经直面了好几次桑诺的恶意,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的脚下还带有残花的气息。唇齿间的苦涩蔓延开,就像是他唯一能品尝出的味道。
什么都留不住。
空气中忽地有些粘稠的潮湿气息。
阁也捂着口鼻,感觉呼吸不太顺畅,谭智沅默默戳了戳她,提醒她拿出法器。
而桑诺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这是……
她还没有想明白,本来在远处的男人忽地消失在空气里。
不对!
桑诺下意识想要跑,粘稠的空气直接裹住了她。
男人蒙着眼的黑巾被风吹起,啪啪拍打在她的发髻上。
他手指捏着桑诺的下巴。
桑诺瞳孔一缩,灵气凝滞让她甚至无法做出反应。
下一刻,男人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捏着仅存的一片花瓣,塞进她的嘴里。
桑诺尖牙狠狠咬住他的手指。血,流了出来。
男人似乎没有痛觉,只用力将花瓣在她嘴里揉碎。
血腥与花瓣的芳香混在一起,他的手指与她的尖牙融为一体,粘稠的空气里像是有一层薄雾,将她拖入意识混沌的深处。
“……苦的。”
第16章
从万城到黎城的路上,大概是谢长翎走过最安静的路。
他兢兢业业和谭智沅当好轿夫,抬着浑身散发着阴郁的白衣少女,身后跟着一天煞气比过一天的师叔,一路上话都不敢说半个。
一路上也只有伞敢嘲笑桑诺了。
终日欺负人的,也有被人欺负回来的一天。
桑诺无论漱几次口,吃多少甜食,都无法减弱口中花瓣的微微苦涩感。
就像那个男人。明明存在感弱到还不如阳光下的一道影子,却给她留下了足以铭记的印象,挥之不去。
桑诺难得有这么吃瘪的时候,偏偏因为打不过,再加上种种顾虑,不得不把这口亏吃下去。
只是狐狸小气,刚吃亏的时候就生气,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到现在十五在她的心里,差不多和死刑犯处于同一个概念了。
可惜打不过。被迫一路同行,天天都要看他的死人脸。好气。
黎城位置好,距离几个大宗门都近,人多热闹,人来人往都是年轻的修士。
桑诺撑着伞坐在木轿上,被两个少年抬着找了一圈的客栈,好不容易寻了一个便宜的,才给桑诺放进去。
这一路上幸亏有两个出蛮力的小子,不然桑诺只会更阴郁。
基于此,她对谢长翎和谭智阁也保留了一些仅存温柔,等关上房门才真真正正地不高兴起来。
巨大的蓬松的狐尾甩来甩去,用力地,烦躁地,晃动中抖落下来一层细软薄薄的绒毛。
桑诺趴在床榻上,眯着眼休息。
她灵气堵塞,而柳绍的魂骨给她的帮助也被削弱,身体的恢复情况恐怕也难以维持到两三月的时间,她得尽快把谢长翎和谭智沅的事解决,拿到他们的魂骨。
不过……真的要拿他们的魂骨吗?
桑诺翻了个身。炎热的空气有些闷热,她拿出团扇闭着眼扇着凉风。
若不拿,还得再想法子以最快的速度去做些别的调整。但是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变数。
十五。
桑诺想到那个男人,扔掉手中的扇子,从芥子袋中摸出一瓶酒来。
烧釉褐的瓶身,圆滚的瓶肚,葫芦一样的瓶口,大小也不过是桑诺一只手就能捏住的,乍一眼大概是一顿下酒菜就能喝完的酒壶。
桑诺拔出酒塞,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桑诺坐起身来,低头闻着酒香。
这是鹤辛酒。
好友想尽办法给她弄来的,饮酒后又能助眠,又能减淡她的记忆,对当初痛苦不堪的她来说,是最好的救命药了。
只可惜鹤辛酒的原料她根本不知晓,寻了许多的门路也找不到。好友又出了些意外寻不到人。她这几年就只能靠仅存的一点点鹤辛酒,艰难存活。
幸好这些年她只需要用鹤辛酒帮忙助眠,几个月能睡一个囫囵觉就不错。其他的,她已经好许多,用不太上。
只是最近几天的时间,她接触到的一些东西在拼命勾起她封藏的记忆。
也幸亏有鹤辛酒的存在,那些记忆上还蒙着一层雾。
但是这层雾,也越来越淡了。
桑诺摇了摇瓶子,酒瓶中的鹤辛酒只有一个底了。
喝了这一口,可就没有之后了。
桑诺闭眼思考了片刻,还是选择只闻了闻酒香。
她姑且还撑得住,给之后要留点后路。
休息了两三个时辰,谢长翎来找桑诺,说是要给她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来的只有三个少年,没有见到一直跟着的十五。
桑诺在桌边落座,只随意目光瞥了一眼,谢长翎就自觉解释。
“师叔身上的煞气太重了,他就没出来。”
桑诺微微颔首。
这点她是知道的,毕竟一路走来,身后的男人就算再安静,他体内藏匿不住的煞气也越来越澎湃溢出。走到黎城的时候,方圆一里路精怪小妖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煞气……要靠杀戮释放。”
阁也啃着桃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前辈一直……没有杀戮。”
是了,装满一身的凶煞之气的确是需要释放的,毕竟按照阁也的师父所说,那他若是不释放煞气,一天煞气积攒过一天,这么下去很容易造成一个后果。
煞气侵蚀他,导致他大开杀戒。
果然是个危险的隐患。
“师叔也是为了陪我们。”谢长翎小声辩解了一句。
这句话没人搭。
谭智沅淡定地接过话题。
“我们当时是深夜来的,找不到客栈,以为他那里是客栈就去问了一下,然后被他们热情相迎接了进去……”
“是了,那个人别人叫他公子,他长得比较奇怪……算了,长相没必要说,总之他一直笑眯眯地,说话的时候会让人晕头转向,脑子一懵就跟着他的想法走了。”
谢长翎开始掰着手指说自己是怎么受骗的。
“他一开始说让我陪他玩个骰子,赢了就给我指条路,最快的将我要抓捕的妖兽抓回,我想着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就听他的,然后……”
谢长翎皱起了脸。
谭智沅和阁也同时闭上了眼。
桑诺不紧不慢给自己斟了杯茶,抿了口润润嘴。
“然后输的倾家荡产。”
阁也补充:“还有小兰。他被抵押了。”
谢长翎心虚地不敢看自己的好友。
桑诺手托腮,又问了句:“只是玩骰子?”
“只是骰子!”谢长翎斩钉截铁说道,“但是骰子不一样。”
“别的骰子都是比点数,他是骰子比的点数确定内容,骰子上又写的五花八门……”谢长翎可能是回忆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嘴角抽动,“……很,很不正经!”
“什么都赢不了,怎么都赢不了。”
谢长翎绝望地摇了摇头:“前辈,那人修为还很高,还给我们下达了一个指令,愿赌服输,我连拒绝都拒绝不了,根本没办法。”
桑诺听着骰子五花八门还有些有趣,至于赌,她好心地提醒了几个少年。
“赌桌可不是你们能上的地方。这种地方啊,基本都是不要命的人才会去玩。下次不要去了。”
谭智沅和阁也盯着谢长翎,谢长翎摸摸鼻尖,老老实实点头。
“再也不去了。”
吃一堑的长一智,他也不是傻子。以后见到赌坊这种地方,肯定是要绕道走的。
毕竟赌桌上的人,一颗心有八百个心眼子,根本玩不过人家。
“那前辈,我们今晚就去吗?”谢长翎说道,“白日里恐怕人家不接客。”
桑诺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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