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这道灵力输进去,别没保住师父,还要赔上整个天极门啊,真要是这样,那也未免太惨烈了。
好在那边很快传来了声音,不是苏韫玉,那种天生带着的散漫语调,反而很像宣平侯世子:“怎么了楚明姣,我快到渡口了,这边的事都办妥了……”
可和他对话的人不是楚明姣,而是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壮着胆子一鼓作气朝他脑袋上炸下一颗惊天巨雷:“神后进渡口了,她让我联系你,说自己闯了情瘴,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宋玢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一时失声,好半晌才抵着喉咙气得发笑:“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时辰前,她现在还没出来。”
宋玢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我马上到。”
还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他特么的,还能怎么做!
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听到这个消息,江承函会不会气得杀人!
宋玢慌里慌张地赶到了渡口,与一身中年装扮的周沅面面相觑,两人都很紧张,连寒暄都省了,默默无语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苏韫玉都赶到了,楚明姣还是没有出来。
苏韫玉脸色沉得能滴水,他赶来的时候衣裳上处处都沾着血迹,甚至来不及处理,就迈步要进渡口,被宋玢拦住了:“你做什么?你现在进去能顶什么用?楚明姣身上的保命手段难道不比你多?”
“你老老实实处理下伤口吧,后面怎么办,等她出来再说。”
苏韫玉憋着一股郁气,他默不作声将衣裳换了,觉得时间好像漫长粘稠得没了边,迟迟胶着在一起不转动。
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若是楚明姣还不出来,他就进渡口。
什么“应该”“大概”“约莫没事”,通通都是口头安慰,见到她人,才是真的没事。
在这期间,宋玢终于扛不住,他认命地拿出祭司殿直通神主殿的符咒,碾碎了,手一扬,看它在眼前漫成一团火,捏着眉心在心里组织措辞。
苏韫玉阴恻恻地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无法舒展。
他几乎开口就要问,你要联系谁,江承函吗?
可转念一想,这种时候,能被联系的,能光明正大近她身的,还能是谁。
咒符燃烧,那边传出了汀墨的声音:“大祭司,您有何要事……”
宋玢千年不变的懒散声线绷得只剩根弦:“神主呢?将咒符给他。”
这风雨欲来的语调,汀墨掂量了下,当即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叩开了大殿门。
殿内,神主正召见各世家家主,殿内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汀墨将这团正在燃烧的符咒捧着,送到案桌前,低声道:“殿下,是祭司殿。”
江承函扫过手中的奏本,视线并未转移,只是极其冷淡地抬了抬手,丢出个隔音罩,示意自己听到了。
“江承函。”宋玢认命地开口:“你现在没在镇压深潭吧……楚明姣闯了情瘴。”
江承函倏地抬眼,狭长的眼尾朝上微掀,露出个凌冽的弧度,他将手中奏本无声无息摁在桌面上,人已经携带着满身霜气起身,声线里的清隽被剥离干净,只剩下雪一样的冷色:“在什么地方。”
第62章
符咒燃完, 宋玢松开手,才要说自己鼻尖都冒汗了,就听渡口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他和苏韫玉几乎同时抬眼看过去, 见楚明姣从小船上跳了下来。
脚步踉跄了下。
周沅下意识要上去扶她, 发现被人抢了先, 苏韫玉走到跟前, 眯着眼见她从上到下看了看,低声问:“怎么样,真闯了情瘴?”
楚明姣这次闯进渡口,没受什么伤, 若非说有什么异常,就是她两腮透出了点不正常的红, 像春季花枝半熟不熟的嫣嫣色泽,但万幸眼神是清明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定义下早了。
楚明姣给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 反应明显有些迟钝,眼珠子在苏韫玉与宋玢之间转了转, 定定地看着后者,宋玢稍微凑近了点,半蹲下来,哀嚎:“我真的怕了你了,祖宗,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好歹提前说一说。”
顿了顿,才又道:“已经通知你夫君了。”
楚明姣慢慢收回视线, 盯着脚下,半晌, 微卷着舌,认认真真地开口:“我没见到情瘴,但估计是闯了,才吃了清心丹,暂时、能压得住。”
实际上,已经不太能压得住了。
苏韫玉上前,掰开她的掌心,那上面明明白白摆着几个清晰可见,侵入肉里的指甲印,她像是被灼到了一样蜷起手指,用含着水汽的眼睛去看他。
身后,空间在某一刻蓦的撕裂,搅碎,神灵的气息如骤起的大雾,飞快弥散过来。
居然,到得这么快。
苏韫玉眼底藏着阴翳,他不顾宋玢警告的眼神,抬起楚明姣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慎重:“听着,楚二,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回楚家或苏家都行,千年寒石与清灵散,我都给你找来。”
宋玢给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搐,他看都不看,视线完全停留在楚明姣身上:“不需要管十五天不十五天,山海界的事,我来看着。”
楚明姣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她眨了下眼,将另一只手放进他掌心里,手掌松开,露出追星刃半截灵光湛湛的匕身。
她指尖温度很高,像是在被窝里捂得热腾腾了一样,连指甲都被蒸腾出透亮的淡粉色。
将追星刃交给苏韫玉,像完成了某种内心记挂的任务,她不再看他了,而是被情瘴逼得没有神智一样,下意识往他身后看,那里,她潜意识里亲近依赖的力量源头在靠近。
江承函正从那个方位撕裂了虚空,一步踏进了渡口。
他站在数十米外,清隽孤决如离群之鹤,眉目冷到极致,压着层明显到能被人一眼察觉的薄怒,每往前走一步,神力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就越重,一步一击,像是要把人心肺都敲碎,由里及外的臣服。
周沅已经躲出了老远,就差学着宋玢的样子举手投降了。
苏韫玉却岿然不动,江承函从他手下揽走楚明姣,两个男人眼风短暂交接,一个雷雨闪电,一个凛风暴雪。
宋玢甚至以为这两会就地打一场,他还犹犹豫豫地盘算着怎么劝架才能让自己和苏韫玉少挨点打,可谁知道,这两人竟一句话也没说。
江承函带着楚明姣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你今天怎么回事?”人一走,宋玢松了口气,他走到苏韫玉身边,皱眉说:“苏韫玉,你是不是太操心楚明姣了。她是有道侣的人,这两人再怎么闹,关系也都摆在那,变不了。”
他又想起卜骨上那具无比清晰的姻缘卦。
苏韫玉不接这个话头,他眯着眼,像是已经从繁杂久远的记忆里分辨不出某些具体的情景,喉结滚了滚,问:“宋三,你还记得楚二出嫁那日,我在做什么吗?”
“记得。”
“我们几个在一起喝酒,从早喝到晚,给楚二姑娘撑场子。”
那时候,苏韫玉还觉得阿弥陀佛,总算楚二不必轮到他来事事操心了。
有她那么一天天在身边转悠,哪儿来的姑娘敢靠近他。
那一天里,他的笑容实打实没少过。
苏韫玉自嘲般地笑了下:“你说,当年她出嫁我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今天,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呢。”
宋玢与他对视,见他眼里全无玩笑的意思,不由心惊:“你真的假的。苏韫玉,我劝你别有这种心思,一点都不能有,神主殿那边——”
“神主殿怎么?”他打断他,笑起来,眼里却全是冷意:“我们不正是要与神主殿作对吗?这事闹开之后,楚明姣和江承函还能好?”
“你以为,江承函如今只是做做样子的,他最后仍会站在我们这边?所以你依旧拿他当朋友?”苏韫玉紧盯着宋玢:“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宋玢梗了梗,紧接着皱眉:“她喜不喜欢江承函,你看不出来?”
苏韫玉拧着眉,握紧了手中的断刃,似乎掌心中还留着她的余温,半晌,哑然出声:“我可能是从小当她哥哥当上瘾了,真的,我就是欠的,天生操劳命。”
“其实她喜欢谁都行。”
“别把自己弄成这幅惨兮兮的样子,别让我看见,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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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函将楚明姣打横抱着回了冰雪殿,她脸与身子被他的大氅遮得严实,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截裙摆,像罩着某种不安分的小动物。
汀白与春分见此情状,大惊失色,急忙要围上来查看,被前者一个眼神远远钉在原地,生生止住了所有动作。
这是怎么了。
明明抱着回来的,神后也没受伤,怎么神主殿下的脸色难看到这种程度。
哪怕当日大祭司引发深潭动荡,他去镇压时,也没见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发,冰封万里。
殿门被忍无可忍地推开,一进去,怀里的人就自发自动地掀起了氅帽,露出张红嫣嫣的脸,唇瓣微张着,凑上来不知死活地亲他,浑身热腾腾的,就连吻都带着香甜的滚热。
贴上来时,像一团火落到了雪地里。
江承函仰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冰雪般面具悉数裂开,他屈指,抬起楚明姣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美丽,瞳仁溜圆,没有焦距,也看不见前几日的冷漠与厌恶,里面潮得像是正在下一场密密春雨。
从楚南浔去世,到他复活,从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到如今又将至冰点,他与楚明姣分居十三年。
整整十三年,他没有碰过眼前这个姑娘。
不是不想,前几天她乖顺躺在怀里,同榻而眠时,身为她的道侣,他怎会没有半分想法?
可同时,在这方面,他得承认,自己有着神灵的傲气,在楚明姣没有完全放下心结,真心想要与他亲近前,他不会动她。
这是他的道侣,他的神后,他尊重她,珍惜她,更甚于自己。
那种强大的理智,在此刻摇摇欲坠。
江承函钳制住怀里这团不断挣动的“火”,眼神里凝着一种暗涌的情愫,他逼她,也几乎是在自虐似的逼着自己:“姣姣,若是今日,宋玢不曾通知我呢。”
她不答,只是细吟,惹得他稠黑的睫毛遏制不住往上掀,手掌落在她一手便能掌控的腰身上,随着殿里一声清脆的响,解开了衣间的暗扣。
“你预备找谁?”
楚明姣眼瞳茫然无措地转动一圈,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见那两片唇在眼前翕动着,泛着冷红色调,她仰着长长的颈,将自己送上去。
僵局因为这个举动被打破。
接下来的一切,近乎水到渠成……又全然失控。
情到浓时,江承函那件规格颇严的神主朝服是彻底不能看了,他将人从一塌糊涂的桌面上捞起来,往床榻那边走,走了没几步,她就咬着他的肩头,又一次受不住地哭出来。
楚明姣这一生,除了练剑外,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连在闺帷之事上也没有。
神主殿下温柔到,连这种事上都考虑着她的感受,很多次,见她露出难捱的神情,总会克制自己,静等她缓过来。
除了今日。
今日说是解毒,其实更像一种蕴着怒气的惩罚。
“你的灵器,灵符,都能直接联系到我。”江承函被她缠着,紧吸慢吮,微抬着下颌滞了滞,捞起她汗涔涔的小脸,眼瞳里漆色如墨,一向凛如霜雪的人没能完美控制情绪:“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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