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离对于这个屋子的布局再熟悉不过,她先前亲吻的时候,便已经在脑袋里还原出先早之前屋子中的哪个柜子里的哪个抽屉放着膏药。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周穆寒为她准备的。
少时性虽默,然不改顽劣。
也可能是本身气运的问题,经常受伤。
于是伤药便成了不可或缺的东西。
周穆寒身为灵虚道门长老,又是三千洲数一数二的炼器师,手中的财富甚至可以为黄离买下一整个洲当做生辰礼物。他之前没与徒弟讲过太多,便花重金向三千洲最大的商行天字行买下了足足一千盒的玉匪膏,囤在寒桑峰上。
玉匪膏,那是整个三千洲,最昂贵、最有效的疗伤膏。
也因此,黄离身上几乎没什么伤痕。
她被周穆寒养得极好。
黄离跨开步子,在周穆寒有些讶异的眼神下打开抽屉,取出几盒玉匪膏。手指拧开圆形盒盖,指腹在其中揉暖了膏药,便往他露出的肌肤上抹。
谁知他身体一颤,眉目低垂,声色难绘。
“......凉。”
第47章 真舟现
方玄意目瞪口呆地看着流萤扇里的画面, 被周穆寒一把抢过。
他空着手坐在小榻旁,双膝跨开,长跑撑起船帆一般的形状, 眼神空洞, 双唇长大, 发不出半点声音。
青年雪发垂下,遮住了流萤扇中的难为情之光景, 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流萤扇的扇骨。
半晌,方玄意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原来,你们是以这种方式相处的......”
出乎意料地,周穆寒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恼怒。
他依旧一下一下地顺着扇骨,不言不语。
只有周穆寒自己知道, 他马上要化掉了。
紫山舟秘境虽然大多是由他重新开拓, 但舟中玄秘大多都由主人所创, 比如这登舟最后一步的山中宴, 局局考验都是紫山道人亲自设下,其中秘法, 甚至连他都无法完全窥破。
说实话周穆寒并不是很重视这方秘境, 一向都是由方玄意来打理, 偶尔也会来喝几杯茶, 最开始的时候也被方玄意拉着看过几次别人进过的画卷。
却没有看过自己的。
可这一看......
他感觉到, 他的心破开了一道口子。
流出来的不是血, 而是一些别的、他有些明白, 但也没法太明确地描述的东西。
这道热流如水源一般扩散开来, 延伸到他的八大主脉、十万微脉,滚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这难耐又奇怪的热几乎让他受不住。
心脏在蹦蹦蹦地跳。
雪山的顶部有天池,可天池也会溢满。
要溢出来了。
不可以。但是好喜欢这种感觉。不想让它流走。
青年顿顿地用右手捂上左边的胸口,摁压一般地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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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离提出近乎蛮横的要求后,周穆寒真的大幅度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据她观察,他身上的伤也几乎好全。
毕竟是分神大能。除了可怖的输出能力外,恢复能力也不容小觑。
当然也少不了玉匪膏的功劳。
黄离道也不着急离开画卷,她享受这画卷里的时刻。
但她同时也知道这并非现实,而真正的周穆寒还在外面等着她。
她变本加厉地黏着画卷里的周穆寒。
不过本次的变本加厉只限于动手动脚,她很本分地控制住了自己。
在画卷中也可以修炼,并且修炼的效益还大大高于平时。
黄离便在画卷中待了些时日,一边陪着周穆寒,一边修炼。
卷中机遇奇,往事或可逆。
真幻俱难辩,放解其中意。
就在某一日黄离茅塞顿开,突破筑基后期之时;
画卷中的景象变了。
天翻地转,一切景象都涌入黑墨,而她则被迫与反方向剥离。
“阿离——”
耳边传来一道遥远而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震惊和悲切。
是师尊?还是——
两道身影重合。
虚空中刹那浮起一瞬虚影。
那是扎着高马尾的少年,一双雪眸看向她,盛满热烈与忧伤。
“阿离,为什么不看看我。”
“我也一直在你一侧,守护你、爱切你。”
“明明我们长得那么像,为什么你眼里只有他。”
......
黄离眸中涌出烈烈惊色,随即又归于平静。
榆晚。
她或许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光景全部消失,如同海市蜃楼从海面褪去,露出其中闭藏的真面。
她依旧站在那里,手中依旧握着画卷。
一旁的菊娘却正在端着一盘绿豆糕吃,一粒一粒吃得正欢。
她看向黄离,后脑勺一抬,原本正在咀嚼的腮帮子停了下来,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看向黄离。
黄离目光不明地看着手中的画卷,原本风雪坠涯、困兽其中的画面一转而变,变成了雪发青年和黑发少女执书柔言的温馨画面。
菊娘从一旁的台子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走到黄离身边,“不亏是贵客呀。”
她靠近的同时,黄离却将画卷一眨眼卷好,问她:“我可以将画卷带走吗?”
菊娘愣了片刻,随之嫣然一笑,“当然可以。”
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黄离:“喏,你差不多已经通过这一关呀。上三楼,打开那扇门吧。”
黄离抬眼。
原本这楼阁只有二层高,再往上便是雕金坠玉的斗八。
而现在,原本的斗八竟然活生生消失,复而出现的,是与前两层风格截然不同的第三层。
若说前两层是纸醉金迷之地,第三层,却是紫竹环折,屏屏雅风。
黄离将画卷收起,看了菊娘一眼,就往第三层走去。
菊娘故作伤心地捧了下心口,在她身后道:“真是冷淡的贵客啊,和那位神秘的大人一模一样。”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说你是差不多通过了?”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这其中更多的玄妙?”
黄离的步伐停了下。
菊娘跑到了她的身旁。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怎么,我不提,你竟不打算问?”
“有些事情,一知半解也好。知道太多反而会把自己困住。”
“不过,”少女平静的双眼透出些狡黠,“若是姐姐愿意说,我自然是乐意至极去听的。”
“......”菊娘瞪大眼睛看她了会儿,噗嗤一笑,“你这丫头。”
“罢了罢了,我便直接告诉你,你忘了这一开始就拿上来的金壶。”菊娘玉手一挥,便将那壶传到了手里,“我看你第一眼便觉得投缘,便当是帮你个小忙。”
说着,她便娇娇媚媚向黄离眨了下眼。
“......谢了。”
“还有,”菊娘好似翻了个白眼,动作快到让人误以为是自己看晃了眼,“注意那些破烂诗句,那都是原来的山主留下来的,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破烂诗句?
好在黄离记忆力一向不错,那几句“破烂诗”在脑海里逐渐明晰起来。
“落英时见君纷纷,别时舟动青山远。
欲画君颜勾不得,滴墨成影凝空恨。
忽忆少年倥偬年,玉面女郎执三词。
人生境遇思何处,需惕脚下逢生时。”
倥偬年,逢生时。
黄离反复咀嚼着这几句看起来没什么关联却能奇异地串在一起的诗句。
与菊娘再次道谢后,黄离握着钥匙,登上了第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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