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恨她了,从今往后,他要好好爱她。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小心翼翼把她从自己怀中抱出来,让她枕着枕头,再帮她盖好被褥,这才穿上衣服出去。
后院中还很安静,而前院,已经死伤一片。
前来参加婚宴的都是修仙界各大世家的家主以及重要人物,因为太高兴,喝了不少酒,趁着酒醉时,乔装成应少渊仆从的魔教中人忽然露出本来面目,开始大开杀戒!
“酒中还下了无色无味的软筋散,这可是魔教的好东西!”孟阑珊提着剑,看着那群修仙之人,十分愉悦。
“你们是魔教中人?”周鹰目眦欲裂,幸好他修炼《天罡心经》已至第九重,几乎接近大圆满,区区软筋散,很快就被他逼出来。
孟阑珊没有回答,因为这个时候,应少渊从后院走出来,所有魔教中人都恭恭敬敬跪下去。
“参见教主!”
周鹰震惊地看向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见面,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此刻他终于想起来,当年被他关在地牢中那对母子。
那个男孩满脸脏污,他从始至终也没看得太清楚,可是那个母亲生得绝色倾城,眉眼之间,和这个年轻人,有四五分相似!
“你是应少渊!”周鹰悔恨到几乎震碎了腑脏,他眼中喷出火来,“你把玉璃怎么了?”
应少渊冷冷扫了他一眼,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孟阑珊。
他没有吩咐过在今夜动手。
孟阑珊擅自行动,心中万分惊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教主,今夜各大世家齐聚于此,正是一网扫尽的好机会!若明日一早他们离开,我们要各个击破,恐怕要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
“好你个应少渊!”周鹰听了她的话,发出一声怒吼,“原来你接下玉璃的绣球,就是为了报仇!我周鹰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看来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不死不休了!”
应少渊不打算在今夜动手,可是眼下情形,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周鹰逼出了软筋散后,立刻朝他扑过来!
“教主,接剑!”孟阑珊把他的佩剑扔过来,应少渊一把接住,瞬间抽出,剑光上寒气四溢。
看见教主也出手,其余魔教中人便再也不犹豫,纷纷冲向其余正道中人。
一转眼间,原本喜庆的婚宴,被鲜血染红,地上全是尸体,各大世家中,不管是男是女,亦或老人,孩子,全都无法幸免,周家上下更是连一条狗都不放过,数百人的尸体,鲜血几乎流过每一寸地面。
而和应少渊打斗的周鹰也逐渐落在下风,他根本不是这个一身邪功的魔教教主的对手,这个事实,他一直都很清楚。
这些年,他虽然得到了《天罡心经》,却一直卡在第九重,没有办法到大圆满境界,所以正道中一直谋划要联合起来对付魔教这件事,他一拖再拖。
没想到,拖过了十年之后,应少渊竟然会亲自找上门来。
‘噗——’周鹰的心脏被应少渊一剑刺穿,他摔在自己儿子和妻子的尸体之间,口中涌出无数鲜血。
应少渊冷冷抽出剑,没有片刻犹豫,又补了一剑。
周鹰跪在地上,眼中神采涣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忽然抓住应少渊的剑,带着一丝祈求:“放过玉璃,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应少渊冷冷瞥着他,拔出剑,将剑刃对准他的脖颈,最后说道:“当年是她救了我,现在,我也会饶她一命。”
说罢,他手起剑落,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周鹰的脑袋。
“爹爹——!”随后,他听到身后传来玉璃惊恐的尖叫。
应少渊猛地回身,看见孟阑珊的剑架在玉璃脖子上,竟把她从后院房中拖到这里。
她满身鲜血,身上只来得及胡乱套上今日的嫁衣,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不知是因为黎明之前的风太冷,还是因为过于惊恐,她浑身颤抖着,好像连站都站不稳。
她看着满院子的尸体,爹爹,娘亲,兄长,叔伯,还有从小照顾自己的嬷嬷和丫鬟……所有人都死相惨烈。
她像是被吓坏了,只知道看着,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眼泪都忘了流。
“少渊,周家还剩下一个周玉璃。”孟阑珊将剑靠近玉璃脖颈一侧,她也毫无反应。
应少渊则沉下脸,眼角狠狠一跳,不容置疑的命令道:“放开她。”
孟阑珊心脏一跳,对他的恐惧胜过一切,不甘心地把剑放下来。
应少渊慢慢走过去,语调放得很轻:“璃儿,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玉璃像是才刚刚回神,她慢慢抬起眼睛,终于看向眼前这个人,明明不久之前,才和自己洞房花烛,柔情蜜意的夫君,竟转眼之间,杀了自己全家。
她完全不懂是为什么,她被孟阑珊拖过来的一路上,还以为是魔教中人闯入了周家,她没有看见他,还一直为他担心。
父兄们都是修仙的高手,而他好像并不是修仙之人,他实力不行,遇上那些丧心病狂的魔教中人,不知道该如何自保。
她真是可笑。
爹爹希望找个人带她走,远离正魔两道的纷争,从此为她遮风挡雨,可到头来,这个人毁了她的全世界。
原来他接下她的绣球来娶她,只是为了能避开周家的重重防卫,来杀他们。
巨大的痛楚占满了她的心脏,可是方才一路过来的恐惧已经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巨大的勇气,竟然想也不想,就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发疯一样嘶喊着,冲向应少渊。
“我杀了你!”
应少渊脚步一顿,居然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准备生生受下她这一剑。
“少渊小心!”孟阑珊大喊一声,忽然扬起自己的剑,一剑刺进玉璃的胸膛。
鹿朝狠狠地骂了一声,下一秒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周玉璃一死,关于她这一世的记忆也就中断了。
她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她有些茫然,属于周玉璃的心痛,似乎也刻在她灵魂上,让她痛得想要哭出声来。
而此时,帝夙和云瑶的记忆都没有结束。
应少渊看见孟阑珊出手的瞬间,也迅速反应过来,一剑砍下去,竟然活生生将孟阑珊握剑的那条手臂斩下来,才没让她的剑刺穿玉璃的心脏。
他上前一步抱住玉璃,她却因为伤势和巨大的打击昏了过去,人事不知了。
孟阑珊惨叫着倒在地上,抱着自己流血的手,痛哭着尖叫:“少渊,你疯了吗?你是来报仇的!你竟然护着她!你不是说过,要杀了周鹰全家吗?为何独独要放过她?”
她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瞪着他:“难不成,你和她做了一夜夫妻,就心软了吗?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你这么着迷?她可是周鹰的女儿!”
应少渊使了一个眼色,旁边一位魔教护法便上前抓住孟阑珊说:“大小姐,你还是冷静一点,再说下去,教主会让你和前任教主一个下场的。”
孟阑珊忽然瞪大眼睛,泪水狂涌:“应少渊,我为了你背叛我爹,你居然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对待我?当初若不是我,你早就是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血傀了!”
第65章 乌发雪白
应少渊根本没有理会她, 他所有心思都在玉璃身上,为她运功护住心脉,止住伤口上的血, 确认她没有伤及心脏肺腑。
她只是昏过去了……他抬起手, 轻轻抚过她鬓边的发丝, 一切都结束了,周家和应家的恩怨在今夜了结,从此之后,他们两人终于可以平等地在一起。
云瑶一直痴痴地看着他,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另外一个女人,胸口上不过半寸的伤口, 他却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紧张得唇色发白,而自己断了一条手臂, 血流如注, 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她想起这么多年来,她在他身上付出的一切, 为了他背叛父亲, 把魔教教主的宝座拱手送给他,为了帮他复仇,这么多年来她东奔西走,为他到处杀人, 用活人的鲜血给他练功……
如果不是他,她应该是魔教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父亲那么疼爱她, 坏事做尽,都舍不得让她手上沾一滴血, 可也是她,把父亲的弱点告诉了应少渊,在父亲修炼最关键的时刻,帮他偷偷打开了密室的门。
父亲死在应少渊手下时,看她的目光那么失望,悲痛,难以置信……
她做了这么多,可是这些年来,他虽然让她留在身边,却从未说过一句喜欢她,她以为是因为他修炼了血魂术,所以心性冰冷,杀心太重,已经没有常人的情爱,但她不在乎,毕竟天底下,只有她一个女子能留在他身边。
她以为只要他报了仇,了结了这一段心结之后,就会感激她,看到她所有的付出,从而怜惜她。
可是,原来是她太愚蠢了,他并非心性冰冷,不懂情爱,他只是不爱她。
她现在已经失去一切,父亲不可能活过来,断掉的手臂也不可能再长回来,她忽然大声笑起来:“应少渊!你这么喜欢她,可是她会喜欢你吗?你杀了她全家,她这辈子只会恨你!”
应少渊一言不发,抱起了玉璃,踏着满地鲜血和尸体,离开了周家。
几天之后,玉璃在魔教中醒过来。
“夫人醒了,快去通知教主。”丫鬟们惊喜地说,总算醒了,要是她再不醒,教主恐怕要发怒杀了所有人!
“夫人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幸好伤口不深,又有教主日日夜夜为夫人运功疗伤,教主对夫人,当真是情深义重,一片痴心……”
“是啊,夫人真是好福气,如今教主一统正魔两界,称霸天下,夫人只要留在教主身边,此后一生定然可以安享富贵。”
……
丫鬟们说了半天之后,却发现这位教主夫人只是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神情呆呆傻傻,他们端来水喂她,她张口喝下,端来药喂她,她也张口喝下,眉头也不皱一下,似乎不知道苦。
丫鬟们都觉得怪异,却谁也不敢说破,一直到教主匆匆赶来,她们连忙退到一边。
“璃儿。”应少渊在床边坐下,笑着伸手去碰她的脸颊。
玉璃双眼转向他,忽然,原本呆呆傻傻的神情中,全是恐惧之色,她尖叫着爬起来,疯狂地往床脚缩去,因为太害怕,甚至不断抓着自己的手臂,直到抓出血来,仿佛疼痛可以让她从一场梦中醒过来。
应少渊抓住她的手:“璃儿,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我恨的只是周家人,不是你,我们是夫妻,从今往后,要长长久久在一起。”
玉璃好似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不管他说什么,只是害怕地尖叫,大哭。
“玉璃!是周鹰先杀了我全家,如果不是你当年放走我,我也会死,我找他报仇是天经地义!你就算恨我,我也不会后悔杀了周鹰!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可是事已成定局,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玉璃满脸是泪,不停踢打他,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应少渊怕她伤了自己,还是放开了他,让大夫进来,神奇的是,他一离开,玉璃立刻安静下来,除了不停地掉眼泪之外,整个人还是呆呆傻傻的。
大夫为她诊治,她也毫不反抗,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应少渊从窗外冷冷看着。
大夫出来后,害怕地跪在他面前说:“夫人是惊吓过度,人已疯癫,此症暂时无药可治,只能开些宁心安神的药,让夫人多休息。”
“多久才会好?”
“此症需要静养,而且……千万不能靠近让她受到惊吓的人,否则症状只会加重,或许教主把她送去其他地方,她慢慢就好了……”
话音落下,应少渊一手捏碎了他的头颅。
“庸医!”竟敢说让她离开。
他不信邪,命人把禹州城所有大夫都抓来,可是所有大夫的话都大同小异,远离让她惊恐害怕的人,她或许能痊愈。
让她害怕的人,只有他一个。
应少渊一怒之下,杀了所有大夫。
既然禹州的大夫不行,他就到别处去找,整个人界,总有能医治好她的大夫!
一年中,应少渊不知道杀了多少大夫,人界都在盛传,魔教教主应少渊四处抓捕名医,带到魔教中,不就便会杀害,所有大夫都害怕起来,东躲西藏,甚至不敢帮人看病。
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游方的和尚,看见他满身阴寒的杀气,竟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而观察他的根骨和神魂,却本该是个成神的资质。
和尚知道他执念太深,有意替他消除,便进了魔教,他和寻常大夫不一样,看了玉璃之后,说她不是疯癫,而是得了失魂症,魂魄受了惊吓离体而去,不管吃什么药物,或是离开谁,都不会有用,唯一的办法,只有寻回她的魂魄。
“既是如此,为何她这只不让我靠近?”这一年中,应少渊更加阴冷暴躁,他找遍名医,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她,而他再也不能靠近她。
和尚说道:“因为你正是令她魂魄离体之人,她的身体本能地害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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